数学课的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时，马嘉祺第三次感觉到胳膊肘被撞了一下。
他侧头，看见刘耀文正用课本挡着，在草稿纸背面涂涂画画。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混在老师讲抛物线的语调里，像只偷藏起来的小甲虫在爬。
“认真听讲。”马嘉祺低声提醒，指尖在笔记本上记下重点公式。
刘耀文没抬头，只是用笔尖戳了戳他的手背：“班长，抛物线能当饭吃？”
马嘉祺的笔尖顿了顿。他看见刘耀文的草稿纸上，根本没有函数图像——只有个歪歪扭扭的篮球场，篮筐下画着个穿着11号球衣的小人，头发被画成炸开的线条，像团燃烧的野火。
下课铃刚响，刘耀文就抓起书包往外冲。马嘉祺整理笔记时，发现他又忘了带走笔袋，这次滚出来的是支挤扁了的白色颜料管，管口还沾着点蓝色，蹭在桌沿上，像块不小心泼洒的天空。
“喂，你的东西。”马嘉祺追出去时，正撞见刘耀文被贺峻霖和严浩翔堵在楼梯口。
“转学生，周六篮球赛来不来？”严浩翔拍着篮球，球在地上弹得咚咚响，“咱们队缺个主力。”
刘耀文靠在栏杆上，指尖转着那支没盖盖子的马克笔：“不去。”
“为啥啊？”贺峻霖探头看他手里的笔，“你不是市一中的主力吗？上周那场你投进三个三分球，帅炸了！”
刘耀文转笔的动作停了，马克笔在指尖晃了晃：“手伤了。”他抬了抬右手，食指上的创可贴换了张新的，边缘却又沾上了点颜料，这次是浅灰色的，像不小心蹭到了乌云。
马嘉祺刚要把笔袋递给他，就见刘耀文突然转身往楼下跑。篮球滚到马嘉祺脚边，他弯腰去捡，听见贺峻霖在身后嘀咕：“奇了怪了，上周他打球崴了脚，怎么现在说手伤了？”
午休时，马嘉祺去美术室送通知。推开门就闻到松节油的味道，靠窗的画架前站着个人，背对着他，正在画布上涂深蓝色。牛仔裤膝盖的破洞在阳光下晃了晃，是刘耀文。
他手里的画笔顿了顿，颜料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蓝。“班长来查岗？”
马嘉祺把通知放在画架旁的桌上，瞥见画布上的内容——褪色的篮球场，模糊的观众席，角落里有个穿11号球衣的背影，正低头系鞋带，鞋带的末端画得格外用力，像两道拧在一起的伤口。
“美术老师让我送的。”他转身要走，却被刘耀文叫住。
“你昨天在篮球场，是不是捡到只鞋？”刘耀文的声音很轻，画笔在指尖转了半圈，“11号的。”
马嘉祺想起那只断了鞋带的球鞋，现在正放在他的储物柜里。“嗯。”
“扔了？”
“没有。”
刘耀文突然笑了，转身时带起一阵风，画布上的颜料味混着他身上的汗水味飘过来，像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那下次打球，借我穿穿？”
马嘉祺没回答。他看见刘耀文的手腕上，有圈浅浅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捆过。而画布角落里，除了11号球衣，还藏着个小小的“文”字，被深蓝色的颜料半遮半掩，像句没说出口的话。
下午的自习课，刘耀文没来。马嘉祺的目光总往旁边的空位瞟，那里还留着他早上蹭的灰色颜料，像块没擦干净的月亮。放学时，他在储物柜前撞见刘耀文，对方正踮着脚够最上层的格子，校服后领被扯得松松垮垮。
“你的鞋。”马嘉祺把球鞋递过去。
刘耀文接过时，手指碰到了他的手背，像片冰凉的羽毛擦过。“谢了。”他低头系鞋带，动作有点笨拙，断了的那头被他随便打了个结，“对了，数学作业……”
“我帮你标了重点。”马嘉祺从书包里拿出他的笔记本，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道例题。
刘耀文接过笔记本，指尖在那圈红笔标记上蹭了蹭，突然抬头笑了：“班长，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夕阳从走廊尽头涌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马嘉祺的耳尖有点发烫，刚想反驳，就看见刘耀文已经背着书包跑远了，11号球鞋在地上踩出哒哒的声响，像串没写完的省略号。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背，那里还留着点冰凉的触感。笔记本上的红笔标记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涂鸦——一只歪头笑的猫，嘴角还沾着点灰色颜料，像刚偷喝了杯加了灰的牛奶。
晚风从走廊窗户吹进来，卷着几片梧桐叶掠过脚边。马嘉祺握紧笔记本，突然觉得，刘耀文就像这风里的颜料，看似随意泼洒，却已经在他规规矩矩的世界里，染上了第一道无法擦掉的颜色。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