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室的松节油气味里混着淡淡的汗味，马嘉祺站在画架前时，看见那幅未完的画终于有了结局。
被深蓝色覆盖的11号球衣上，添了道金色的光带，从号码边缘一直延伸到画布角落，像条淌着阳光的河。举着笔记本的小人身边，多了颗亮黄色的星星，旁边用马克笔写着“绝杀”两个字，笔锋张扬得像要跳出来。
“怎么样？”刘耀文站在旁边，手里还抱着奖杯，底座的金属凉意透过指尖传过来，“比之前那幅强吧？”
他的白色球衣还没换，领口沾着点草屑，是刚才被队友按在草地上庆祝时蹭的。深蓝色的鞋带松松垮垮系着，末端在脚踝处晃悠，像只满足的猫尾巴。
马嘉祺的目光落在画布右下角——那里多了两个小小的签名，一个是潦草的“文”，一个是工整的“祺”，挨得很近，像两颗靠在一起的星。
“签错地方了。”他指着签名，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应该签在左下角。”
“管他呢。”刘耀文把奖杯放在画架旁，拿起那支补了水的马克笔，在两个签名周围画了圈光晕，“这样就没人注意了。”
马克笔的灰蓝色在画布上晕开，像圈温柔的雾。马嘉祺突然想起雨夜里的公交站台，刘耀文用没水的马克笔在广告牌上划着11号，指尖被雨水泡得发白，却还在用力地划，像要把心事刻进铁皮里。
“那天在雨里，”马嘉祺轻声说，“你掉了支马克笔。”
刘耀文的笔尖顿了顿，颜料滴在画布上，晕开个小小的灰点，像粒不小心溅上的星子。“哦，后来捡回来了，还能用。”他晃了晃手里的笔，“你看，现在挺好的。”
阳光透过窗户斜切进来，落在画布上，把11号的金色光带照得发亮。马嘉祺看见刘耀文右手食指的透明创可贴边缘，沾了点橙色颜料，是画星星时蹭的，像颗落在指节上的小太阳。
“下周有美术展，”美术老师突然推门进来，看见那幅画时眼睛亮了亮，“这幅《绝杀》可以参展，肯定能拿奖。”
刘耀文的耳尖红了红，挠了挠头：“就……随便画画。”
“画得很好。”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转向马嘉祺，“班长的笔记记得好，画画也有天赋，下次可以试试和转学生合作一幅。”
老师走后，美术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刘耀文把马克笔放在画架上，突然拿起那颗被马嘉祺递回来的彩色纸星星，拆开里面的小纸条，重新折成只纸飞机，机翼上还画着个小小的11号。
“喏。”他把纸飞机往马嘉祺手里塞，“这个比星星好玩。”
纸飞机的边角被捏得发软，带着点汗湿的温度。马嘉祺捏着机翼，突然想起篮球赛结束时，刘耀文拽着他往美术室跑的样子——阳光在两人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球鞋踩在走廊上的声音像串欢快的鼓点。
“对了，”刘耀文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含糊，“市一中那边……昨天给我发消息了。”
马嘉祺抬头看他。
“说让我回去，”他踢了踢地上的画具箱，发出哐当的轻响，“说之前是教练不对，想让我重新归队。”
颜料管在箱底滚了滚，发出细碎的声响。马嘉祺的指尖在纸飞机的11号上捏出了痕迹，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下。“那你……”
“不去。”刘耀文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这儿挺好的。”
他走到画架前，轻轻抚摸着画布上的11号，指尖在金色光带上蹭了蹭：“我画了个不会断鞋带的11号，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在画布上，和画里的11号重叠在一起，像场温柔的拥抱。马嘉祺看着那重叠的影子，突然明白有些告别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就像蝉鸣结束后，会有秋风带来新的故事。
放学铃响时，刘耀文把那幅《绝杀》从画架上取下来，小心地卷成筒，放进画筒里。“明天找个画框装起来，挂在教室后面。”他晃了晃画筒，“让所有人都看看，11号有多厉害。”
马嘉祺帮他收拾画具，把那支灰蓝色马克笔放进笔袋时，发现里面多了块新橡皮，方方正正的，和之前那块碎橡皮完全不同。
“给你的。”刘耀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上次那个碎了，这个好用。”
走出美术室时，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刘耀文扛着画筒，马嘉祺手里捏着那块新橡皮，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并排走着，偶尔碰在一起，像两块相互取暖的石头。
“喂，班长，”刘耀文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下次美术课，我们画篮球场吧？画整个球场，画满11号。”
马嘉祺点点头，看着他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发梢，突然觉得，有些未完的故事，根本不需要急着写完。就像此刻画筒里的《绝杀》，虽然卷成了筒，却已经把阳光和心跳，都封进了画框里。
晚风拂过，卷起几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脚边，像封写满期待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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