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展开展那天，梧桐叶落得满地都是，像铺了层金色的地毯。马嘉祺抱着那幅未完成的篮球场画作，站在展厅入口时，听见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像涨潮的海水。
刘耀文比他早到一步，正踮着脚往展厅里看，白色卫衣上沾着点灰蓝色颜料，是昨天给画装裱时蹭的，像只停在衣料上的小蝴蝶。“人好多。”他转头看见马嘉祺，眼里的光亮得像展厅顶上的灯，“我们的画挂在哪儿？”
“老师说在C区，和《绝杀》挨在一起。”马嘉祺把画递给工作人员，指尖碰到刘耀文的手背，两人像触电似的缩回手，像两个捧着秘密的小孩。
展厅里弥漫着松节油和旧纸张的味道。《绝杀》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玻璃框外围着不少人，指指点点的声音里混着惊叹：“这11号画得真有劲儿！”“你看这光，像真的晒在身上似的！”
刘耀文的耳尖红了红，拽着马嘉祺往C区走，脚步快得像怕被人认出。他们的新画作就挂在《绝杀》旁边，金色的11号在灯光下泛着光，灰蓝色的阴影像条温柔的臂弯，把号码轻轻拢在怀里。
“比我想象的好。”刘耀文的指尖在玻璃上画了个小小的圈，圈住两个挨在一起的小人影，“你填的色，比阳光还暖。”
马嘉祺没说话，目光落在画作右下角——那里没有签名，只有两个小小的符号，一个是用马克笔画的篮球，一个是用铅笔画的笔记本，像两个心照不宣的暗号。
突然有人拍了拍刘耀文的肩膀。回头时，阳光小学的美术老师正站在身后，头发已经花白，手里还捏着支灰蓝色马克笔，笔帽上的梧桐叶换了片新的，却和多年前那支一模一样。
“小文？”老师的声音有些颤抖，指尖在新画作上的11号碰了碰，“这画画得……像极了小时候你总在黑板报上画的那个11号。”
刘耀文的眼睛突然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老师，您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老师笑着说，“那时候总偷拿我的马克笔，画得满教室都是篮球场，还说要当画家兼篮球明星。”她的目光转向马嘉祺，突然“呀”了一声，“你是那个总帮小文收马克笔的小孩吧？总穿白衬衫，笔记本记得比课本还工整。”
马嘉祺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画笔轻轻戳了下。他想起转校前最后一节美术课，老师让大家画“最想留住的东西”，自己画了个篮球场，篮筐下的11号旁边，站着个举着笔记本的小人，只是还没来得及涂色，就被匆忙收起。
“您怎么……”
“我上周去阳光小学整理旧物，翻到你们的画了。”老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两张泛黄的画纸，一张是蜡笔画的篮球场，正是刘耀文藏在储物柜里的那幅；另一张是没画完的素描，举着笔记本的小人旁边，留着片空白，像句没说完的话。
“这张是小马的吧？”老师把素描递给马嘉祺，“当时没画完，老师帮你补了点光，你看像不像现在的阳光？”
画纸上的空白处，被添了道金色的光带，刚好落在11号的位置，和他们新画作上的光惊人地相似。马嘉祺的指尖在光带上轻轻抚过，突然想起刘耀文后颈的那颗痣，在阳光下亮得像颗星——原来有些光，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悄悄埋下。
刘耀文看着两张并排放在一起的旧画，突然笑了，眼角有点湿润：“原来那时候，你就总偷看我打球。”
“原来那时候，你就总偷拿我的笔记本。”马嘉祺回敬道，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像被画里的阳光晒暖了。
展厅里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绝杀》前响起的掌声——它拿了金奖。颁奖嘉宾念到“刘耀文、马嘉祺”时，两人对视一眼，像多年前在阳光小学的篮球场上那样，并肩走上台。
聚光灯落在身上时，马嘉祺突然想起美术老师说的话：“有些画不需要画完，因为最好的一笔，在看画人的心里。”就像此刻刘耀文眼里的光，像他手里紧紧攥着的奖杯，像台下隐约传来的“11号真棒”的呼喊，都是那笔没画完的色彩。
下台时，刘耀文突然把奖杯塞给马嘉祺，转身往展厅外跑。马嘉祺追出去时，看见他站在梧桐树下，正对着满地落叶笑，像个得到了全世界的小孩。
“跑什么？”马嘉祺把奖杯递给他，指尖碰到他的手，这次没有躲开。
“带你去个地方。”刘耀文抓起他的手腕就跑，奖杯在手里晃出清脆的响声，像串欢快的风铃。
他们跑到阳光小学的旧篮球场，铁丝网已经生锈，篮筐歪歪扭扭地挂着，却在夕阳下泛着温柔的光。刘耀文从背包里拿出个篮球，拍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像敲在时光的鼓上。
“教你打球。”他把球扔给马嘉祺，自己后退几步，摆出防守的姿势，深蓝色的鞋带在脚踝处跳着，像只展翅的蝶，“从运球开始。”
马嘉祺笨拙地拍着球，好几次差点掉在地上，惹得刘耀文直笑，笑声在空荡的球场上打着旋，像颗颗滚落的糖。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幅终于画完的画。
“其实，”马嘉祺突然停下动作，篮球在地上滚了滚，停在刘耀文脚边，“转校那天，我看见你追着校车跑了。”
刘耀文的动作猛地停了，弯腰捡球的手顿在半空。“其实，”他的声音有点哑，却异常清晰，“你笔记本上的‘祺’字，我练了好久，现在终于能写得和你一样好看了。”
晚风拂过，卷起几片梧桐叶，落在两人脚边。远处传来美术展结束的钟声，像句悠长的告别。但这次，没人觉得伤感——因为他们都知道，有些回声不会消失，它们会变成新的声音，在洒满阳光的球场上，在未完待续的画作里，永远响下去。
就像此刻11号球衣在风里扬起的弧度，像个永远不会落下的惊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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