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裹着樱花味漫进教室时，马嘉祺的指尖在志愿填报指南上划到了A大美术系的页面。纸页边缘有点卷，是被反复翻看的痕迹，旁边放着的篮球杂志摊开着，某页的A大篮球队介绍被红笔圈了起来，像个醒目的句号。
刘耀文趴在桌上补数学试卷，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得飞快，右手食指的创可贴换了新的，却没再沾颜料，干净得像片刚抽芽的叶。“班长，”他头也不抬地问，“你说A大的美术系难考吗？”
马嘉祺的目光落在他后颈的那颗痣上，被阳光晒得发亮，像颗藏在皮肤里的星。“努努力应该可以。”他把志愿指南往旁边推了推，露出底下的篮球场速写——是昨晚画的，篮筐下的11号穿着A大的球衣，旁边站着个举着画板的人，影子在地上缠成团，像团解不开的线。
刘耀文的笔尖顿了顿，铅笔芯在纸上断了，留下个黑色的小点，像颗突然熄灭的星。“那……他们的篮球队呢？”
“听说很强。”马嘉祺的声音很轻，刚好被窗外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盖住，“不过招新很严。”
“那我得再练练。”刘耀文突然直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道刺耳的响，“等高考完，去A大的球场打场球吧？就我教你运球那次，你还没学会三步上篮呢。”
马嘉祺的指尖在速写本的11号上捏出了褶皱，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下。“好啊。”他说，“到时候画张完整的篮球场，把A大的校门也加上。”
刘耀文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伸手在他速写本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嘴角翘得很高，像颗刚剥开的柠檬糖。“拉钩。”
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时，马嘉祺突然想起美术展结束后，阳光小学的旧篮球场上，刘耀文也是这样勾着他的手指，说“以后每年都来画一次画”。那时的风里有梧桐叶的味道，和现在的樱花味不同，却同样带着点告别的甜。
二模成绩出来那天，刘耀文的名字第一次和马嘉祺挨在了一起，红榜的光晕在两人名字上投下重叠的影子，像幅没干透的画。贺峻霖拍着刘耀文的肩膀喊“可以啊转学生”，严浩翔在旁边起哄“是不是偷偷补了课”，刘耀文只是笑着往马嘉祺身后躲，耳尖红得像被夕阳染过。
晚自习的灯光把教室照得透亮，刘耀文突然从书包里摸出个画筒，塞给马嘉祺。“给你的。”他的声音有点含糊，“高考前的礼物。”
画筒里卷着张油画，是用金色和灰蓝色调的——A大的樱花道上，两个少年并肩走着，一个抱着画板，一个抱着篮球，11号球衣的衣角在风里扬着，像道没说出口的告白。画的右下角，两个签名挨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近，像两颗终于碰到一起的星。
“画得真好。”马嘉祺的指尖在画中樱花上碰了碰，颜料还带着点余温，像刚挤出来的那样，“等拿到录取通知书，我们把它挂在宿舍里。”
刘耀文没说话，只是低头踢了踢桌腿，鞋尖蹭到块橡皮——是马嘉祺送他的那块新橡皮，边角已经被磨得圆润，像颗被反复抚摸的鹅卵石。“我去趟小卖部。”他突然站起身，背影在灯光下晃了晃，像片被风吹动的叶。
马嘉祺看着他走出教室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深蓝色鞋带松了，末端在地上拖出浅浅的痕，像句没写完的话。他想起篮球赛那天，刘耀文落地时松掉的鞋带，想起美术室里被深蓝色覆盖又添了光的11号，突然有种莫名的心慌，像被画笔戳错了颜色。
第二天早读，刘耀文的座位空着。
桌上的数学试卷摊开着，最后一道大题的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篮球场，篮筐下的11号旁边留着片空白，像被橡皮擦过的雾。旁边放着的志愿表只填了一半，“第一志愿”那一栏空着，笔尖划过的痕迹很深，像道没愈合的疤。
马嘉祺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试卷的纸边割了下。他摸出昨天的画筒，翻到油画背面——那里用马克笔写着行小字，笔迹潦草得像在发抖：“我去追真正的11号了，你要去A大画满整个球场啊。”
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卷起桌上的志愿表，吹到画框下的《绝杀》旁边。玻璃反射出空荡荡的座位，像幅突然褪色的画。马嘉祺的指尖在那张空白的志愿表上捏出了深深的褶子，突然想起刘耀文昨晚的背影，原来有些告别不是钟声敲响时才来，而是在鞋带松开的瞬间，就已经悄悄埋下了伏笔。
走廊里传来高考倒计时的广播声，像串敲在心上的鼓点。马嘉祺把那张未填完的志愿表折成只纸飞机，机翼上画了个小小的11号，然后用力往窗外扔去。纸飞机穿过漫天樱花，飞向A大的方向，像颗带着未完心事的流星，在青春最热烈的尾声里，划出道长长的、空白的弧线。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就像美术老师说的，有些画需要留白。只是此刻空荡荡的座位上，仿佛还留着刘耀文的体温，和那句没说出口的“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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