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卷着细碎的冷雨,敲得办公室窗户噼啪作响。马嘉祺批改完最后一本周记,抬头时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窗外的教学楼亮着零星几盏灯,像散落在黑夜里的星子。
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指尖碰到抽屉里那个没拆封的草莓软糖袋子——是运动会那天刘耀文给的,他一直忘了带回家。正想着,手机震了震,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行字:“马老师,耀武说周记里提到您,想请您多指点。”
发件人备注是“刘耀文”,大概是他从上次那张便签上存了号码。马嘉祺点开刘耀武的周记,本子上的字迹比刚开学时工整了不少,结尾处歪歪扭扭写着:“马老师说,冬天的向日葵会睡觉,等春天来了就醒了。我哥说他春天会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向日葵。”
笔尖在纸页边缘顿了顿,马嘉祺忽然想起刘耀文说过“下个月长期驻外”,算算日子,大概就在这两周了。他拿出张浅黄的便签纸,写下“向日葵的种子需要冬天的滋养,就像等待的人在积攒勇气”,想了想,又添了句“注意保暖”,折成小方块放进刘耀武的周记本里。
第二天早读课,刘耀武把周记本抱回来时,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的星星。他没说话,只是偷偷往马嘉祺手里塞了个东西——是颗用红色皱纹纸包着的糖果,形状歪歪扭扭,像颗小太阳。
“我哥折的。”小男孩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他说谢谢老师的便签。”
马嘉祺捏着那颗纸糖,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糖块,心里忽然有点发暖。他抬头看向窗外,香樟树叶落了大半,露出光秃秃的枝桠,却在冷风里挺得笔直,像某个穿着军装的身影。
周五放学时,冷雨变成了小雪。马嘉祺撑着伞往校门口走,看见刘耀文的越野车停在老地方,车顶上落了层薄薄的白霜。刘耀文站在车边,正给刘耀武戴围巾,动作比以前熟练了些,把小男孩的脸裹得只剩双眼睛露在外面。
“马老师!”刘耀武先看见了他,挣脱围巾的束缚冲过来,“我哥说,周末带我去买向日葵种子!”
“好啊。”马嘉祺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雪粒落在指尖,凉丝丝的,“记得选颗粒饱满的,那样春天才能发芽。”
刘耀文也走了过来,军大衣的领子立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麻烦您了。”他声音隔着围巾传过来,有点闷,“耀武这两周总念叨周记。”
“他写得很认真。”马嘉祺的目光落在他肩上的落雪上,“天凉了,开车慢点。”
刘耀文的脚步顿了顿,抬眼时,睫毛上沾着的雪粒恰好落下来,像颗转瞬即逝的星。“您也是。”他顿了顿,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这个……给您。”
是个巴掌大的速写本,封面是军绿色的,边角磨得有些发白。马嘉祺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片简单的向日葵田,线条利落,带着种军人特有的干脆,角落里有个小小的签名“刘”。
“前几天整理东西翻出来的。”刘耀文的耳尖在冷空气中泛着红,“耀武说您喜欢画画的学生。”
马嘉祺想起自己在美术课上说过“喜欢认真观察生活的画”,没想到被这孩子记在了心里。“很漂亮。”他合上本子,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敲,“谢谢。”
雪越下越大,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积起薄薄一层白。刘耀文看了眼腕表,眉头微蹙:“我们该走了。”
“好。”马嘉祺往后退了半步,给他们让开路,“路上小心。”
刘耀文点点头,牵起刘耀武的手转身往车边去。走到车门旁时,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在马嘉祺握着速写本的手上停了半秒,才弯腰钻进车里。
越野车发动时,刘耀武从后车窗贴过来,用力挥着小手,嘴里喊着什么被引擎声盖了过去。马嘉祺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渐渐驶远,雪粒落在速写本的封面上,很快融化成小小的水痕。
他翻开本子往后翻,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是刘耀武穿着小军装的样子,大概是几岁时拍的,站在穿着同样军装的刘耀文身边,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耀武说,春天要和马老师一起种向日葵。”
雪落在睫毛上,有点痒。马嘉祺把速写本抱在怀里,往家的方向走。路灯在雪幕里晕开暖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远处车辙的痕迹渐渐交叠在一起。
他忽然觉得,有些等待不需要说出口,就像向日葵默默积蓄力量,就像冷风里的人把牵挂折进纸糖里,把期盼画在速写本上。春风与利刃的相遇,或许本就该这样,在初冬的雪地里,留下浅浅的脚印,等着来年春天,开出一片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