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刮得教室窗玻璃嗡嗡作响。马嘉祺走进教室时,下意识地看向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那里空着,桌椅被值日生擦得干干净净,桌角那本画满向日葵的素描本也不见了。
刘耀文上周三走的。那天早上,刘耀武背着书包走进教室时,眼睛红红的,却没哭,只是把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马嘉祺的讲台上:“我哥让我给您的。”
信封里装着两张票,是市里美术馆的画展门票,日期在周末。还有张便签,字迹比刘耀文平时的签名用力些:“耀武说您喜欢看画,听说有印象派的向日葵展。”
马嘉祺捏着那张便签,忽然想起初冬那场雪,刘耀文递给他速写本时,耳尖泛着的红。他把票收进抽屉,想着周末带刘耀武去看展,转头却得知刘耀文已经连夜离京,耀武被送到了乡下爷爷家,要等放寒假才回来。
早读课的铃声响了,教室里响起朗朗的读书声。马嘉祺站在讲台上,目光又一次掠过那个空座位。阳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长方形的光斑,空荡荡的,像块被挖走的拼图。
周五下午,他去收发室取信,管理员递给他个包裹,寄件人地址是部队驻地,没有署名。拆开时,掉出包向日葵种子,包装袋上印着“耐寒品种,适合冬季播种”。还有张打印的纸条,大概是用部队公用电脑打的:“爷爷说乡下有暖棚,耀武在学育苗。”
马嘉祺把种子放进办公桌的玻璃罐里,和之前刘耀文给的速写本放在一起。罐子里的草莓软糖还剩几颗,是运动会那天的,糖纸被他抚平了,却依旧留着浅浅的褶皱。
放寒假前,学校组织家访。马嘉祺特意绕去了刘耀武家所在的家属院,张阿姨开门时,手里还拿着件没织完的毛衣,针脚歪歪扭扭的。“耀武每周都打电话回来,说在爷爷家学会了喂鸡。”她往屋里让他,“还说等春天回来,要带马老师去看他种的向日葵。”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张照片,是刘耀文穿着作训服的样子,背景是片戈壁,他站在落日下,肩背挺得笔直,脸上却带着点柔和的笑意。“这是耀文临走前寄来的,”张阿姨擦了擦照片上的灰,“说让耀武想他了就看看。”
马嘉祺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忽然觉得那片戈壁的落日,和学校操场的夕阳有点像。他想起刘耀文说过“长期驻外一年”,算起来,还有十个月。
离开家属院时,天已经擦黑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马嘉祺摸着墙往下走,忽然想起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摸黑上楼,去接发烧的刘耀武。只是这一次,手里没有需要照顾的孩子,只有口袋里那张没来得及用的画展门票。
除夕夜,马嘉祺收到条短信,来自那个熟悉的号码,只有简短的四个字:“新年快乐。”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大概是驻地的深夜。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回了句“注意安全”,想了想,又加了句“耀武的向日葵种子在暖棚发芽了”。
没有回复。
开学那天,春雪下得纷纷扬扬。马嘉祺走进教室,看见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放着个保温杯,刘耀武正踮着脚往桌上放书包,侧脸冻得通红。“马老师!”他看见马嘉祺,眼睛一下子亮了,“我哥寄来的奶茶,说给您的!”
保温杯里的奶茶还温着,带着淡淡的焦糖味。马嘉祺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他看着刘耀武翻开的作业本,封皮上画着三个小人,一个举着画笔,一个穿着军装,中间是个捧着向日葵的小男孩,背景是大片的金色花海。
“我哥说,等他回来,我们就去种向日葵。”刘耀武指着画里的军装小人,笑得露出小虎牙,“他还说,马老师就像春风,吹一吹,花就开了。”
马嘉祺看着那幅画,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刘耀文时,对方身上那股冷硬的气息,像裹着冰的利刃。而现在,这把利刃似乎被春风吹得渐渐融化,露出了藏在里面的温度。
窗外的春雪还在下,落在刚抽芽的香樟树上,簌簌地响。马嘉祺喝着保温杯里的奶茶,看着刘耀武认真写字的背影,忽然觉得,等待或许并不是件难熬的事。就像种子在土里积蓄力量,就像春风在寒冬里悄悄酝酿,总有一天,会等来花开。
而他和刘耀文之间,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那些隔着遥远距离的问候,或许就像这杯温着的奶茶,不滚烫,却足够在漫长的等待里,留下一点恰到好处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