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风裹着沙砾，打在通讯室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刘耀文握着电话站在窗前，视线越过训练场，落在远处起伏的沙丘上——那里的落日正往下沉，把天空染成一片烧红的橘色，像极了马嘉祺办公室窗外的夕阳。
“……最高的那棵已经两厘米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温和得像被春风吹过的湖面，刘耀文能想象出马嘉祺说这话时的样子，大概是弯着腰，指尖轻轻碰着幼苗的叶子，睫毛在台灯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他喉咙发紧，张了张嘴却只说出句“麻烦您了”。其实想问的很多——刘耀武的作业是不是还那么潦草，马嘉祺的袖口是不是还总卷到肘部，那本军绿色速写本有没有被好好收着。可话到嘴边，全变成了生硬的客气。
集合号突然响起，短促的哨音刺破黄昏的寂静。刘耀文匆匆说了句“替我谢谢马老师”，没等对方回应就挂断电话，指尖在冰冷的听筒上按了很久，才转身往训练场跑。
夜间紧急集合时，刘耀文趴在沙丘后面，透过夜视仪观察“敌情”。耳机里传来战友的呼吸声，远处的风卷着沙砾掠过耳畔，他忽然想起刘耀武的周记——马嘉祺在评语栏画的小太阳，被孩子用红笔涂得金灿灿的，像颗真正的恒星。
“队长，发什么呆？”旁边的新兵碰了碰他的胳膊，“该换岗了。”
刘耀文回过神，爬起来拍掉作训服上的沙。换岗时路过通讯室，值班的文书朝他扬了扬下巴：“刘队，下午有你的包裹，从市里寄来的。”
包裹里是本厚厚的相册，封面上贴着张向日葵贴纸。翻开第一页，是刘耀武歪歪扭扭的字迹：“哥哥，这是马老师拍的向日葵成长日记。”后面全是照片，从破土的嫩芽到半尺高的幼苗，每张下面都标着日期，偶尔有行小字——“今天下雨，搬进办公室了”“马老师说它长歪了，帮它扶了扶”。
最后一页夹着张画，是马嘉祺画的。画面上，戈壁滩上开出一片向日葵，穿军装的人牵着个小男孩，旁边站着个举着画笔的身影，三个人的影子在夕阳下交叠在一起，被拉得很长很长。
刘耀文捏着那张画，指腹蹭过画里那个举着画笔的人，袖口卷得恰到好处，手腕上戴着块简单的石英表——和他第一次在办公室见到的一模一样。风沙吹进眼里，涩得他眨了眨眼。
有次视频通话，刘耀武举着手机在暖棚里转圈，镜头晃得厉害。“马老师上周来看我了，”孩子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带着点兴奋，“他带了草莓糖，说和你上次给的一样甜。”
刘耀文看着屏幕里模糊的绿色，忽然问：“马老师……穿什么衣服？”
“浅灰色衬衫，”刘耀武的声音顿了顿，“哥，你是不是想马老师了？他总看你寄来的照片呢。”
视频信号突然中断，屏幕变成一片雪花。刘耀文举着手机站了很久，直到手机发烫，才想起自己还穿着训练服，作训靴里灌满了沙。
七月的戈壁迎来罕见的暴雨，训练被迫暂停。刘耀文窝在宿舍里，翻出那张画着向日葵田的速写本，笔是借文书的，纸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他画得很慢，线条却比以前柔和了些，尤其在画那个举着画笔的身影时，笔尖顿了好几次。
画完时，雨停了。远处的沙丘被冲刷出深浅不一的纹路，像幅水墨画。刘耀文把画折成方块，塞进给刘耀武寄包裹的信封里，旁边放着颗捡来的戈壁玛瑙，形状像颗小小的向日葵。
“让马老师收好，”他在便签上写，“等回去，一起种向日葵。”
站岗的深夜，刘耀文靠在哨塔的栏杆上，望着头顶的星星。沙漠的星空很低，星星亮得像要掉下来。他想起马嘉祺说过“向日葵的种子在积攒勇气”，忽然觉得，自己这把常年紧绷的利刃，似乎也在风沙里慢慢变钝了些，露出了藏在里面的血肉。
远处传来换岗的脚步声，刘耀文直起身，拍了拍作训服上的沙。还有三个月，就能回去了。回去看看刘耀武长高了没，看看那三棵向日葵开花了没，看看那个总带着温和笑意的人，袖口是不是还卷在同样的位置。
风还在吹，带着沙砾掠过脸颊，却好像没那么疼了。刘耀文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心里忽然有了个清晰的念头——等回去，要把那把裹着冰的利刃，轻轻放在春风里，让它慢慢融化成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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