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戈壁开始降温,清晨的训练场结着层薄薄的白霜。刘耀文带领新兵完成五公里越野时,喉间涌上熟悉的腥甜——是旧伤的后遗症,三年前手榴弹训练留下的,阴雨天或剧烈运动后总会发作。
他慢下来调整呼吸,望着远处朝阳刺破云层,忽然想起马嘉祺画里的向日葵。那些金色的花盘永远朝着太阳,像群固执的守望者。文书跑过来递水时,手里还拿着个信封:“刘队,家里寄来的,耀武说有急事。”
信封里是张照片,刘耀武站在马嘉祺办公室的窗台前,举着那盆向日葵笑得露出虎牙。幼苗已经长到半米高,茎秆上顶着个小小的花苞,被阳光照得透亮。背面有两行字,前半行是刘耀武的笔迹:“哥!花苞啦!”后半行是马嘉祺的,清秀有力:“预计九月中旬开花,等你回来。”
刘耀文把照片塞进作训服内袋,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还揣着另一张照片——是他从驻地寄回家的,背景是沙漠日出,他特意站在光里,让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像要延伸到照片外去。
离队前的最后一次考核,刘耀文在障碍赛中比记录快了两秒。冲过终点线时,他看见通讯室的灯亮着,文书朝他挥手,手里举着电话。
“马老师说,向日葵的花苞鼓起来了。”刘耀武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雀跃的回音,“他说要给它搭个架子,怕风吹倒。”
“让他小心点。”刘耀文靠在墙上,听着电话那头隐约的笑声,应该是马嘉祺在旁边,“我下周就出发。”
“真的?”刘耀武的声音拔高了些,“马老师说要去车站接你!”
电话被匆匆抢走,马嘉祺的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意:“是耀武坚持的,说想给你个惊喜。”
“不用麻烦……”
“不麻烦。”马嘉祺打断他,声音轻得像羽毛,“正好,向日葵需要换个大花盆,想请你帮忙挑挑。”
刘耀文握着电话,忽然说不出拒绝的话。训练场的风卷着沙砾吹过,他却觉得那风里好像混进了点熟悉的气息——是桂花的甜,是墨水的淡,是属于马嘉祺的、春风般的味道。
“好。”他听见自己说,喉间的腥甜忽然淡了下去。
收拾行李时,刘耀文翻出那个军绿色速写本。最后一页画着片向日葵田,中间那个举着画笔的身影旁边,多了个穿军装的人,两人的影子在夕阳里融成一片。他把马嘉祺画的那张戈壁向日葵夹进去,又放进那颗像小太阳的玛瑙,拉上拉链时,背包忽然变得沉甸甸的。
离别的前一夜,刘耀文站在哨塔上最后一次站岗。沙漠的星空比任何时候都亮,银河像条发光的带子横过天际。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马嘉祺的那天,对方穿着浅灰色衬衫,指尖在作业本上轻轻点着,眼里的温和像要把人溺进去。
那时的他,像块裹着冰的石头,觉得所有柔软都是多余的。可现在,那块冰正在慢慢融化,露出底下藏着的、会为一句话发烫的心跳,会为一张照片驻足的目光。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刘耀文走下哨塔。运输车已经在营房外等着,战友们互相拍着肩膀道别,他却在人群里站了很久,直到文书喊他,才转身登上车。
车子驶离驻地时,他回头望了一眼。沙丘在晨光里泛着金红色,像片沉默的海。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马嘉祺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窗台上的向日葵花苞裂开了道缝,露出里面点点金黄。
刘耀文把手机贴在车窗上,让晨光晒着屏幕。他忽然开始期待,期待看到那个举着画笔的人,期待亲手把向日葵搬进大花盆,期待让那阵春风知道,他这把远行的利刃,终于带着一身风沙,找到了想要停留的地方。
路还很长,但归期已近。就像那盆即将开花的向日葵,所有的等待,都在朝着一个温暖的终点,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