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话 突来的风雪

腊月初的夜晚，寒风卷着雪籽敲打着窗户，马嘉祺批改完最后一本作业，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刘耀武的电话，背景音里满是慌乱的哭腔。

“马老师……我哥他、他晕倒了……”

马嘉祺抓起外套就往外冲，雪籽打在脸上生疼。赶到家属院时，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夜空，刘耀文被抬上担架的瞬间，他看见对方敞开的衣襟里，军绿色衬衫洇开片深色的湿痕。

“是旧伤复发。”张阿姨在旁边抹着眼泪，手里攥着张诊断单，“医生说他在部队就没好好休养，手榴弹训练的伤牵扯到内脏了……”

刘耀武被张阿姨搂在怀里，小脸哭得通红：“都怪我……下午让哥哥陪我堆雪人，他说冷我还不信……”

马嘉祺蹲下身帮他擦眼泪，指尖触到孩子冰凉的脸颊，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抖。“不怪你，”他声音发紧，“哥哥是太想陪你玩了。”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马嘉祺看着手术室的红灯，想起刘耀文手臂上的新伤，想起他总说“不碍事”时轻描淡写的样子，心里像被雪籽砸得生疼。

凌晨三点，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摘下口罩说手术很成功，但需要长期休养，不能再做剧烈运动。“他腹腔里的旧伤粘连得厉害，”医生叹了口气，“估计是在恶劣环境下硬扛出来的。”

马嘉祺隔着病房的玻璃往里看，刘耀文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张纸，手背上扎着输液针，虎口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清晰。那个总把“没事”挂在嘴边的人，此刻安静得让人心慌。

天亮时，刘耀武趴在床边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马嘉祺出去买早餐，回来时看见刘耀文醒了，正望着窗外的雪发愣，听见脚步声转过头，眼里带着点意外的恍惚。

“马老师？”他想坐起来，却被扯到伤口，疼得皱紧了眉。

“躺着别动。”马嘉祺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医生说要静养。”

“麻烦你了。”刘耀文的声音很轻，带着刚醒的沙哑，“耀武呢？”

“睡着了。”马嘉祺帮他掖了掖被角，“他守了你一整夜。”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只有输液管滴答作响。刘耀文看着窗外，忽然说：“保温棚……没被雪压塌吧？”

马嘉祺愣了愣，没想到他醒来说的第一句是这个。“没塌，很结实。”他想起那个三角形的小棚子，在风雪里应该正守护着那盆向日葵，“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它结种子。”

刘耀文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可能……不能再带耀武去部队了。”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耳语，“医生说，我不适合再待在一线了。”

马嘉祺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想起刘耀武说“哥哥是superhero”时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刘耀文画里穿军装的身影，忽然明白那身军装对他来说，不止是职业，更是信仰。

“这样也好。”马嘉祺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可以多陪陪耀武，看着院子里的向日葵开花。”

刘耀文没说话，只是转过头望着窗外，雪花在玻璃上融化成水痕，像谁哭花的脸。

下午，部队的领导来看望，带来了抚恤金和转业通知。刘耀文接过通知时，手指捏得发白，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幅度不大，却看得马嘉祺眼眶发烫。

领导走后，刘耀文把通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在压抑什么。马嘉祺捡起纸团展开，看见“因伤转业”四个字被捏得变了形。

“这不是你的错。”他把纸抚平放在桌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刘耀文猛地抬起头，眼里有红血丝在蔓延，像憋了很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可我答应过耀武，要带他去看沙漠向日葵的……”声音里的哽咽让他自己都愣了愣，慌忙别过头去。

马嘉祺看着他颤抖的肩膀，忽然想起那个在雪地里帮他系围巾的人，那个搭保温棚时额角冒汗的人，原来再坚硬的外壳，也藏着会疼会酸的软肋。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刘耀文的后背，动作笨拙却很轻，怕碰疼他的伤口。“我们可以在院子里种一片，”他说，“比沙漠里的更暖和，还能看着耀武长大。”

刘耀文的身体僵了僵，没躲开，只是肩膀抖得更厉害了。输液管还在滴答作响，病房外的雪还在下，却好像没那么冷了。

马嘉祺站在床边，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忽然觉得，生活就像这突来的风雪，总在不经意间掀翻计划。但只要保温棚下的期待还在，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再凛冽的寒冬，总会等来春暖花开的那天。只是他没想到，这场意外带来的，除了伤痛和遗憾，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正在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