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证

后厨的水缸后传来一声闷响，林薇薇软倒在地时，额角还沾着点灰尘。陈让收回敲在她颈后的手，动作干脆利落——他没下重手，只是让她暂时醒不过来。方才在灶台边找到的那把剔骨刀被他用布裹着，攥在手里，刀身隐约能看出暗褐色的痕迹，凑近了闻，有股极淡的杏仁味——那是剧毒“牵机”特有的气味。

他把林薇薇拖到堆放柴火的角落，用草垛挡住她的身影，确保不会被随意路过的宫人发现，才转身快步往紫宸宫走。布包里的刀身随着他的脚步轻晃，刀刃偶尔蹭过布料，发出细碎的声响。

此刻的紫宸宫，正被一种无声的焦灼笼罩。

户部尚书端坐在案前，背脊挺得笔直，手里的朝珠被捻得发亮。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袖中的手早已攥成了拳，指节泛白。宋奕带着那个小太监走了快半个时辰了，至今没回来——这绝不正常。是已经搜出了东西？还是施语沉故意让他们拖延，就是为了看他的反应？

他忍不住又往殿门口瞟，这已是半个时辰里的第七次。殿内的大臣们大多沉默着，只有几个老臣在低声议论嘉贵人的死因，偶尔有目光扫过他，都让他如芒在背。

“陈让回来了。”

不知是谁低说了一句，户部尚书猛地抬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

只见陈让大步走进殿内，玄色劲装沾了点灰，却丝毫不显狼狈。他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向皇帝座前，对着侍立在侧的总管太监躬身，将布包呈上：“回禀陛下，属下在御膳房后厨找到此物。”

总管太监小心翼翼地接过布包，呈到皇帝面前。皇帝示意他打开，随着布料被掀开，那把沾着暗褐痕迹的剔骨刀露了出来，殿内瞬间响起一片抽气声。

“这是……御膳房的刀？”有熟悉尚食局事务的大臣惊呼。

陈让垂着眼，声音清晰：“是。此刀放在后厨水缸后的阴影里，刀身有剧毒‘牵机’的痕迹，与嘉贵人所中之毒吻合。御膳房的刀具都有编号，属下查过，这把刀本该在今日负责寿桃羹的李厨头手中。”

他顿了顿，补充道：“属下在灶台边还发现了带青黑色痕迹的莲子，与寿桃羹所用莲子一致，推测是下毒者用此刀削过莲子，不慎在莲子上留下了痕迹，事后又将刀藏了起来。”

皇帝指尖在刀身上轻轻敲了敲，目光锐利如鹰：“传李厨头。”

禁军领命而去，殿内的气氛更加凝重。就在这时，殿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薇薇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额角的灰还没擦去，头发也乱了，一眼就看到站在殿中的陈让。

“陈让！”她尖叫起来，声音又急又气，“你为什么打晕我？我好心帮你查案，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老鼠咬了！”

她一边喊一边往陈让身边冲，那样子像是要和他理论，眼神里却藏着点别的东西——她在看皇帝的反应，也在看周围人的目光，似乎想借这副“受委屈”的模样博取关注。

陈让连眼皮都没抬，仿佛没听见她的话。

施语沉却在这时轻轻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哦？陈让，你还会打女人？本宫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本事？”

这话听着是责备，眼底却没半分怒意。她看向户部尚书，见他握着朝珠的手指猛地一颤，朝珠“啪”地掉了一颗在地上，滚到了案几底下——他果然慌了。

陈让要找的是物证，而她要等的，是人心的破绽。现在看来，这破绽，已经快藏不住了。

就在这时，宋奕终于回来了，身后却没跟着那个小太监。他走到皇帝身边，低声说了几句，皇帝的脸色沉了沉，看向户部尚书的目光，瞬间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