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北侯世子的营帐设在王庭西侧,与回纥人的帐篷不同,用的是月氏特有的青布围幔,帐顶悬着一盏风铃,在暮色中发出清越的声响。
云桑在帐外勒马,看见阙律正在擦拭一把长剑。剑身在落日余晖中泛着秋水般的光泽,映得他眉目如画。
贺兰·云桑“世子好雅兴。”
她翻身下马,金簪上的红宝石在动作间闪烁如血。
阙律收剑入鞘,唇角含笑:“公主驾临,有失远迎。”他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边伯贤,微微颔首,“这位是?”
贺兰·云桑“我的人。”
云桑轻描淡写地带过,指尖抚过帐前悬挂的风铃,
贺兰·云桑“世子这铃铛倒是别致,声音能传多远?”
阙律眸光微动:“不过寻常物件,图个清静罢了。”
云桑笑而不语。她早注意到,这几日每当有人接近使团驻地,这风铃便会无风自动。想必是某种警戒装置,月氏的机关术果然名不虚传。
帐内陈设简洁,一张矮几上摆着未完的棋局。云桑在客位跪坐,状似无意地执起一枚黑子:
贺兰·云桑“世子也爱下棋?”
“略通一二。”阙律为她斟茶,“公主今日前来,想必不只是为了手谈一局?”
茶汤清亮,映出云桑微微晃动的倒影。她放下棋子,直视对方:
贺兰·云桑“听闻世子精通医理,我特来请教。”
“哦?”阙律挑眉,“公主身体不适?”
贺兰·云桑“不是我。”
云桑压低声音,
贺兰·云桑“是我那可怜的兄长。御医们都束手无策,不知世子可有什么见解?”
帐内突然安静下来。边伯贤站在云桑身后,手已按上刀柄。
阙律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太子所中之毒,名为'百日枯',产自西域火焰山一带。”他放下茶盏,“此毒最妙之处,在于中毒初期症状似伤寒,待毒性深入骨髓,便药石罔效。”
云桑心跳微促:
贺兰·云桑“世子如何知晓得这般清楚?”
“三年前,我朝一位将领便是死于此毒。”阙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解毒丹,虽不能根治,可暂缓毒性发作。”
云桑没有立即接过。瓷瓶在案几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阴影,像条蓄势待发的蛇。
贺兰·云桑“世子竟如此好心?”
萧景琰忽然笑了:“公主误会了。此丹服下后,毒素会暂时蛰伏,但三月后发作更烈。”他推过瓷瓶,“我想,这对公主的计划应该有所帮助。”
云桑瞳孔骤缩。帐外风铃突然叮当作响,惊起远处几只寒鸦。
贺兰·云桑“世子此言何意?”
“公主的金簪很特别。”阙律话锋一转,“簪首的鹰目是红宝石所制,但细看之下,宝石底部有个极小的孔洞。”
云桑袖中的手微微发抖。她没想到这人竟连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那孔洞正是用来藏毒的。
阙律继续道:“我猜,公主每次下毒后,都会用特制的银针清理孔洞。但百密一疏,针尖总会残留些许毒粉。”
边伯贤的刀已出鞘三寸。云桑抬手制止,面上却绽开笑容:
贺兰·云桑“世子果然慧眼如炬。不过...”
她突然压低声音,
贺兰·云桑“您既然看破,为何不向父汗告发?”
“因为我们的目标一致。”他收起锦囊,“太子一死,回纥必乱。而我朝需要的,正是一个混乱的回纥。”
帐外传来脚步声,是使团护卫在换岗。云桑借着这阵响动站起身:
贺兰·云桑“今日叨扰了。世子的'好意',我会慎重考虑。”
走出营帐时,暮色已深。那只孤鹰仍在山脊盘旋,如同一双窥视人间的眼睛。
边伯贤“公主,要除掉他吗?”
边伯贤低声问。
云桑摇头:
贺兰·云桑“现在动手太显眼。”
她望向王庭方向,太子的金帐灯火通明,
贺兰·云桑“先看看这解毒丹是真是假。”
夜风掠过草原,带着初春的寒意。云桑握紧金簪,簪尖刺入掌心的疼痛让她保持清醒。这场博弈,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远处山脊上,那只孤鹰突然俯冲而下,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