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佛节的晨钟还未响起,云桑便已换上侍女服饰,借着黎明前最浓的夜色向废弃的浴帐摸去。
边伯贤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腰间暗藏七把薄如蝉翼的飞刀——这是他从月氏商人新得的兵器。
旧浴帐坐落在王庭最西侧的荒草丛中,帐顶的青铜浴佛早已锈蚀斑驳。
云桑刚要上前,伯贤突然拽住她的手腕,把拽回身边。
边伯贤“有人。”
他嘴唇几乎没动,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草尖。
两人伏低身形。片刻后,浴帐侧面传来窸窣响动,一个佝偻身影拄着骨杖缓步而来——是萨仁。
老巫医今日没蒙黑纱,露出那双浑浊如腐乳的眼睛。她颤巍巍地走到浴帐门前,突然用骨杖敲击地面三下。
“出来吧,小狼崽。”她嘶哑的声音在晨雾中格外瘆人,“老身知道你们跟着。”
云桑与伯贤对视一眼,双双现身。萨仁的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枯枝般的手指指向浴帐:“进去前,先把骨牙含在嘴里。”
贺兰·云桑“为什么?”
云桑警惕地问。
“除非你想和你母亲一样...”萨仁的骨杖突然戳向云桑心口,“永远留在这里。”
边伯贤的刀瞬间出鞘三寸,却被云桑按住。她取出骨牙,迟疑片刻后放入口中。
奇异的是,看似坚硬的骨牙入口即化,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头顶,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
废弃的浴帐在她眼中突然焕然一新,帐顶的青铜浴佛泛着金光,帐门上悬挂的铃铛清脆作响。
更骇人的是,帐外凭空多了十几道模糊的人影,正机械地重复着沐浴的动作。
贺兰·云桑“这是...”
云桑的声音在发抖。
“阴魂不散的往生者。”萨仁咧开没牙的嘴,“你母亲也在其中。”
边伯贤见状也要含骨牙,萨仁却拦住他:“汉人血脉受不住这个。”她转向云桑,“你有一炷香的时间。找右手小指戴着玉戒的那个。”
云桑独自踏入浴帐,温热的水汽立刻扑面而来。二十几个半透明的女子身影正在浴池边梳洗,她们对云桑的到来毫无反应。
她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终于在角落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母亲正背对着她梳理长发,右手小指上的翡翠玉戒泛着微光。
贺兰·云桑“娘亲...”
云桑哽咽着伸手,却穿透了那虚幻的身影。
就在这时,母亲突然转头,空洞的眼睛直直看向云桑:“云儿,别碰金刀卫的刀鞘。”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刀鞘里藏着...”
整个浴帐剧烈震动,所有幻象如烟消散。
云桑被一股大力拽出帐外,边伯贤焦急的面容映入眼帘——她口中的骨牙已经融化殆尽。
“她说了什么?”萨仁急切地问。
云桑还未回答,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边伯贤脸色骤变:
边伯贤“是金刀卫的集结令!”
萨仁迅速将一枚新的骨牙塞进云桑手中:“月蚀之夜再来。”说罢便拄着骨杖消失在晨雾中。
回程路上,边伯贤始终紧握着云桑的手腕。直到避开巡逻的卫兵,他才沉声问:
边伯贤“夫人提到了金刀卫?”
贺兰·云桑“她说...别碰金刀卫的刀鞘。”
云桑摩挲着新得的骨牙,
贺兰·云桑“刀鞘里藏着什么。”
边伯贤突然僵住。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从吐蕃使者身上窃取的布条,上面画着金刀卫佩刀的构造图——刀鞘底部确实有个隐蔽的夹层。
边伯贤“阙律也在查这个。”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边伯贤“今早探子来报,那松昨夜秘密召见了金刀卫副统领...”
王庭方向突然传来嘈杂声。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太子的金帐前围满了人。一个侍从惊慌失措地跑过,被云桑拦住。
贺兰·云桑“发生何事?”
“太子...太子又吐血了!”侍从脸色惨白,“这次吐出来的...全是蓝色的血!”
云桑与伯贤交换了一个眼神。
蓝色,正是萨仁展示过的西域蓝蝎毒的特征。
而更令她在意的是,当侍从说到“蓝色”时,边伯贤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那个雨夜,她曾触碰过的地方。
云桑握紧骨牙,母亲的警告在她脑海中回荡。这局棋,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