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松坡。
这地方本就以荒凉和瘆人闻名,此刻天色渐暗,更是阴气森森。枯死的松树张牙舞爪,荒草长到齐腰深,几座歪七扭八、半埋黄土的荒坟点缀其间,不少连石碑都没了。几只漆黑的乌鸦蹲在远处的枯枝上,“嘎——嘎——”地叫着,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棵歪脖子柳树!”石淼躲在姜棠身后,指着荒草深处一棵形态狰狞的枯柳,声音发颤,“就……就它了!”
枯柳树下果然有几座破败程度不同的荒坟,其中一座紧挨着柳树,坟头草长得最高最盛。
姜棠稳住心神,催马靠近。她跳下马,小心地拨开茂密的荒草,找到了位于柳树西侧方向,看上去最为古老,几乎快被雨水冲刷成平地的那座坟头。
“西向坟头,就是它了。”姜棠指了指那座几乎快看不出的坟头,“石淼,把坛子拿来。”
石淼从骡子背上的褡裢里掏出那个用靛蓝粗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骨坛。坛子入手冰凉沉重,在朦胧的暮色中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悸的不祥气息。她刚想把坛子递给姜棠……
“呜——嗷呜——!”
一声凄厉、悠长的狼嚎猛地从不远处的密林深处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声音带着原始的野性和毫不掩饰的饥饿感,在寂静的乱葬岗上空回荡。
“狼?!”石淼吓得手一哆嗦,沉重的骨坛差点脱手砸在她脚上!她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抱紧了坛子。
众人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沈遥下意识地就去拔背后的“无名”。
锵、锵、锵。
熟悉的、尴尬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荒野里异常清晰。
锈剑依然纹丝不动。
“该死!”沈遥急得直跺脚。
狼嚎声越来越近,似乎不止一头,草叶剧烈摩擦的声音伴随着野兽低沉的嘶吼,正飞快地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逼近。几双绿油油、闪烁着残忍光芒的眼睛,已经在昏暗的光线中,从远处的草丛边缘浮现出来。
恐惧瞬间攫住了众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骑在骡子上、像个局外人的巫泠动了。
她没有丝毫慌乱,轻巧地从骡子上跳了下来。几步走到石淼身边,却不是去拿骨坛。她从腰间抽出那个刻着“百兽退散驱邪万灵妙音笛”的粗糙小圆筒。
在狼群即将扑出草丛的刹那。
巫泠将圆筒凑到嘴边,深吸一口气,对准群狼扑来的方向——
“呜哇~~~~~叽喳!咕!呱!嘶啦~~~~~~~!!!”
一连串极其刺耳、混乱、毫无美感、仿佛强行把一百种野鸟、旱蛤蟆、野猫发情、铁片摩擦以及未知生物的叫声用最大音量拧在一起爆发出来的可怕噪音,猛地从小圆筒里倾泻而出。
那声音瞬间撕裂了荒野的宁静。
像是铁器刮擦琉璃。
又像是一百只公鸡被掐着脖子同时尖叫。
还夹杂着破锣鼓风箱漏气的尖啸。
如同一个混乱的、充满绝望的万灵坟场交响乐团在超负荷演奏。
噗通!噗通!
草丛边缘那几个刚刚显出轮廓、目露凶光的黑影,如同同时被无形的重锤砸中了脑门。
“嗷呜——呜~~~” 几声短促、惊慌、夹杂着痛苦闷哼的呜咽响起。那几双绿油油的眼睛瞬间僵住,紧接着像是见了鬼一样猛然闭合。
几头狼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原地踉跄了一下,发出几声极其痛苦又恐惧的、被打断施法的“嘤嘤呜呜”声,然后夹着尾巴,以比来势凶猛百倍的速度,呜咽着扭头就钻进了更深的草丛,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只留下剧烈摇晃的草丛和一地狼藉。
原本紧张得几乎窒息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毫无道理可言的噪音攻击和狼群逃跑的场景冲击得支离破碎。
姜棠&沈遥&石淼:“…………”
大脑CPU过载中:刚才……发生了什么?狼……被吓跑了?被吓跑了?!被……那种声音?
巫泠放下那个还在隐隐发热的怪笛子,面无表情地总结:“效果确认。高频混乱声波对夜行掠食者神经中枢干扰显著。”
她看了一眼紧紧抱着骨坛、表情如同凝固石雕的石淼,“可以放了,天黑前回去。”
石淼如梦初醒,看着巫泠那平静无波的脸和被吓跑的狼群方向,再看看手里沉甸甸的骨坛。她深吸一口气,仿佛是鼓足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小心翼翼地踩着被狼踩倒的荒草,走到那座几乎平掉的西向坟头前。
她屏住呼吸,像对待易碎珍宝,极其缓慢地将那个用靛蓝粗布包裹的沉重骨坛,端正地、平稳地,摆放在了坟头正中央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石淼如同完成了一次重大战役,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几乎虚脱。她连滚带爬地跑回姜棠身边。
“快走!”姜棠低喝一声,四人立刻翻身上马(骡),几乎是逃离瘟疫一般,策马狂奔,一刻也不敢停留地冲出了这片阴森恐怖的乱葬岗。
回城的路上,夜色已经彻底笼罩大地。风声在耳边呼啸,马蹄踩在坚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经历了刚才那惊魂一刻的冲击,此刻反倒有种安全和平静。
平安镖局第一站,圆满结束!(话说好像不怎么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