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低吼,天蓝色的眼眸瞬间被暴怒的血丝充斥!他不再顾忌任何体面、任何规则,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狂狮,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再次朝着劳埃德猛扑过去!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压制,而是最原始的、充满破坏力的搏斗!
拳头裹挟着风声,狠狠砸向劳埃德的脸!目标是那张吐出恶毒言语的嘴!
劳埃德早有防备,狞笑着偏头躲过,爱德华的拳头擦着他的耳际,重重砸在他身后的护墙板上!“咚!”一声闷响,古老的橡木发出痛苦的呻吟,木屑飞溅!劳埃德同时屈肘,带着凶狠的力道,狠狠撞向爱德华的肋下!
爱德华闷哼一声,硬生生扛下这一击,剧痛让他动作一滞,但眼中的疯狂更盛!他反手抓住劳埃德撞来的手臂,另一只手如同毒蛇般探出,五指张开,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抓劳埃德的咽喉!目标依旧是那个脆弱的致命点!
劳埃德猛地向后仰头,险险避开那致命一抓,冰冷的指尖擦过他突起的喉结,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划痕!他趁机抬起膝盖,再次顶向爱德华的腰腹!
两人在狭窄的宿舍空间里如同两头失去理智的凶兽,疯狂地扭打在一起!每一次碰撞都发出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和家具被殃及的巨响!昂贵的胡桃木床头柜被狠狠撞开,上面劳埃德喝了一半的可乐罐“哐当”一声滚落在地,褐色的液体泼洒出来,迅速在光洁的地板上洇开一片污迹。沉重的橡木椅子被踢翻,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噪音。墙壁上的油画框被震得嗡嗡作响,画中圣徒悲悯的眼神空洞地注视着下方这场野蛮的厮杀。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的愤怒、恨意和想要将对方彻底撕碎的欲望在驱动!汗水、血腥味、粗重的喘息、压抑的痛哼、以及物品碎裂倾倒的噪音混杂在一起,将这个原本象征着精英与秩序的古老空间,瞬间变成了最原始的角斗场!
“呃!”劳埃德一记重拳擦过爱德华的下颌,留下清晰的淤青。
“砰!”爱德华的膝盖狠狠撞在劳埃德的大腿外侧,让他一个趔趄。
两人再次短暂地分开,隔着几步的距离剧烈地喘息着,像两头伤痕累累却依旧死死盯住对方的斗兽。劳埃德的橙色短发彻底凌乱,几缕湿漉漉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嘴角破开的口子渗出血丝,金色的眼眸里燃烧着暴戾的火焰和一种近乎享受战斗的疯狂。爱德华的淡蓝色长发散开几缕,呼吸急促,脸颊上带着擦伤和淤青,昂贵的校服衬衫领口被扯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小截线条优美的锁骨,天蓝色的眼眸里是滔天的怒火和一丝……因为剧烈搏斗而无法掩饰的疲惫。
宿舍里一片狼藉,如同被飓风扫过。地板上泼洒的可乐污迹混合着翻倒的椅子、滚落的杂物和散落的纸团,比下午教室里的景象有过之而无不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味、淡淡的血腥味、可乐的甜腻气息以及被打翻的、劳埃德之前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小瓶廉价古龙水散发出的刺鼻酒精味。
就在这暴戾的喘息和对峙即将再次点燃新一轮厮杀时——
一阵突兀的、极具穿透力的电子摇滚乐声,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那节奏强劲、鼓点密集、带着强烈电音失真效果的旋律,粗暴地撕裂了宿舍里剑拔弩张的死寂!音量之大,震得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是劳埃德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疯狂闪烁,伴随着那震耳欲聋的来电铃声,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名字:塔伦·海托普(小疯子)。
这突如其来的、极具塔伦个人风格的疯狂噪音,像一盆带着冰渣的冷水,猛地浇在两只杀红了眼的斗兽头上。
劳埃德和爱德华的动作同时僵住。
劳埃德猛地扭头看向自己床上那部如同噪音制造器的手机,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被打断的极度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松懈。妈的,这小疯子!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按掉那该死的铃声。
而爱德华,在铃声炸响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他眼中那熊熊燃烧的、几乎要吞噬一切的冰冷怒火,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凝滞。那疯狂搏斗带来的、灼烧着神经的狂怒,被这尖锐到荒谬的噪音强行撕开了一道缝隙。剧烈的喘息依旧,紧握的拳头指节依旧发白,但那种不死不休的、要将对方拖入地狱的决绝气势,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干扰,而出现了一丝微妙的裂痕。
铃声还在持续地、不知疲倦地轰炸着,屏幕上“小疯子”三个字执着地闪烁着。
劳埃德低低咒骂了一声,带着一身戾气和尚未平息的喘息,几步跨到床边,一把抓起那部吵闹不休的手机。他看也没看,拇指粗暴地划过屏幕,接通了电话,同时将手机猛地按在耳边,声音因为之前的搏斗和怒火而异常沙哑凶狠:
“喂?!塔伦!你他妈最好有要紧事!不然老子回去扒了你的皮!”
电话那头,塔伦·海托普那极具辨识度的、充满活力的、带着点金属摩擦质感的嗓音立刻穿透了听筒,音量丝毫不比那铃声逊色:
“哇哦!老哥!你这什么破铜锣嗓子?吃火药了还是被人揍了?听起来超带感啊!”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完全无视了劳埃德的威胁。“怎么样怎么样?开学第一天就逃课翻墙还被老獾抓现行,爽不爽?听说你还当众表演了个自由落体?没摔断你那两条招摇过市的长腿吧?啧,真可惜!”
劳埃德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塔伦!你他妈打电话来就为了说这个?!”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震得自己耳膜嗡嗡响。
“当然不是!”塔伦在电话那头理直气壮,“我是来关心我亲爱的、被流放到古墓里的老哥啊!顺便——”她的声音忽然压低了一点,带着一种神秘兮兮的、极其八卦的语气,“听说……你撞见‘故人’了?那个塞西莉娅家的小少爷?爱德华·冰棍儿·塞西莉娅?真的假的?他真转学到圣·阿格尼斯了?还跟你分一个班?哇靠!这什么孽缘啊老哥!比八点档还狗血!”
塔伦的声音透过听筒,在寂静下来的宿舍里异常清晰。尤其是“爱德华·冰棍儿·塞西莉娅”这个极具塔伦个人风格的绰号,像一根尖锐的针,狠狠刺穿了房间里那层刚刚因为激烈搏斗而暂时凝固的敌意。
劳埃德下意识地抬眼,目光掠过一片狼藉的地面,落在了几步之外的爱德华身上。
爱德华依旧站在原地,维持着刚才被铃声打断时的姿势。他微微低着头,淡蓝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部分脸颊的轮廓,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他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捂着被劳埃德膝盖顶中的腹部,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关节因为刚才的搏斗和用力而微微泛红。他急促的呼吸似乎平复了一些,但肩膀依旧紧绷着,像一张拉满后骤然松弛却无法彻底放松的弓。那身昂贵的校服外套在刚才的扭打中被扯得有些凌乱,衬衫领口敞得更开,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和一小片白皙的皮肤,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道浅浅的红痕——不知是撞伤还是被劳埃德指甲划过的痕迹。
塔伦那充满八卦和戏谑的声音,像一盆带着冰渣的冷水,浇熄了他眼中最后一丝狂怒的火焰,只留下冰冷刺骨的余烬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疲惫、屈辱和荒谬感的狼狈。下午被当众撕开的伤疤、被强行塞进这个充斥着“垃圾”和敌意的空间、被按在墙上威胁、被用童年最不堪的照片反复凌辱……最后,还要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劳埃德的妹妹用如此轻佻的绰号在电话里调侃……
爱德华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再次泛起青白色。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那双天蓝色的眼眸,如同风暴过后的极地冰原。所有的激烈情绪——怒火、恨意、疯狂——都沉凝了下去,冻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寒冷和平静。那平静之下,是深沉的疲惫,是被迫卷入泥沼的厌恶,以及一种……被彻底剥光了所有体面、赤裸裸暴露在敌人和敌人亲属目光下的、冰冷的难堪。
他没有看劳埃德。他的目光,越过劳埃德,越过地上那片狼藉的可乐污迹和翻倒的椅子,最终落在了房间另一侧——那扇紧闭的、通往独立卫浴间的磨砂玻璃门上。
然后,在劳埃德被塔伦电话纠缠、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瞬间,爱德华动了。
他没有说一个字。没有再看这混乱的战场一眼。只是以一种近乎决绝的、逃离般的姿态,猛地转身,步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却依旧竭力维持着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矜持,快步走向那扇磨砂玻璃门。
“咔哒。”
门把手被拧开,又迅速关上。隔绝出一个狭小的、暂时属于他自己的空间。
门关上的轻响,像一声沉重的叹息,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宿舍里。
劳埃德握着手机,听着听筒里塔伦还在喋喋不休地追问着关于爱德华的八卦(“……老哥?老哥!说话啊!那个冰棍儿到底长啥样?是不是还跟小时候一样,板着张棺材脸?听说他头发颜色很特别?喂?劳埃德!你他妈哑巴了?……”),目光却定定地落在那扇紧闭的浴室门上。
水声,很快从里面传了出来。
先是淅淅沥沥,像是试探,随即迅速转大,变成了持续不断的哗哗声。水流冲击着瓷砖或浴缸壁的声音,沉闷而单调,固执地冲刷着,仿佛要洗掉外面沾染的一切——灰尘、汗水、血污、可乐的甜腻、廉价古龙水的刺鼻、以及……所有令人窒息的气息和屈辱的痕迹。
那声音固执地穿透磨砂玻璃门,清晰地钻进劳埃德的耳朵里。
他站在原地,手机里塔伦聒噪的声音还在持续轰炸,但他似乎完全屏蔽了。喉咙处的疼痛、嘴角的伤口、被撞得生疼的后背和手臂,此刻都清晰地传来阵阵刺痛。宿舍里弥漫着浓重的汗味、血腥味、可乐味和古龙水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提醒着他刚才那场如同野兽撕咬般的冲突。
爱德华最后转身走向浴室时,那竭力挺直却依旧泄露出一丝狼狈的背影,和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疲惫与难堪……像一根细小的针,毫无预兆地刺进了劳埃德被暴戾情绪充斥的脑海。
操。
劳埃德烦躁地低咒一声,猛地按掉了塔伦还在哇啦乱叫的电话。世界瞬间清静了,只剩下浴室里那固执的、哗哗的水流声,单调地冲刷着寂静的夜。
他抬手,用指腹狠狠蹭过嘴角的伤口,刺痛让他皱紧了眉。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宿舍——翻倒的椅子、泼洒的可乐污迹、散落的杂物、自己凌乱的床铺、以及爱德华那个立在阴影里、如同沉默堡垒般的银灰色金属行李箱……
一种极其陌生的、混杂着烦躁、疲惫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于“搞砸了”的感觉,悄然弥漫开来。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乱糟糟的橙色短发,走到窗边,猛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铅条玻璃窗。
冰凉的、带着浓重水汽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吹散了些许室内令人窒息的浑浊气味。远处钟楼那点微弱的光,在浓雾中依旧模糊地亮着。
劳埃德靠在冰冷的窗框上,点燃了一支新的香烟。辛辣的烟雾涌入肺部,带来短暂的麻痹。他望着窗外沉沉的黑暗,金色的眼眸深处,暴戾的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在无声地翻涌。
浴室里,水声持续不断,固执地冲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