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笼罩了塞西莉娅宅邸。爱德华房间厚重的窗帘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他趴在床上,后背的鞭伤在止痛药效力减弱后,再次传来清晰的、连绵不绝的钝痛和灼烧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楚的神经。
他侧着头,天蓝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床头柜上那盏散发着昏黄光晕的台灯。光线勾勒出他苍白而疲惫的侧脸轮廓。床头柜的抽屉没有关严,露出里面那个浅蓝色的药膏盒子一角,像一个无声的、带着嘲讽的提醒。
白天走廊里塔伦的挑衅,塔拉冰冷的警告,以及……劳埃德将那药膏扔给他时那副施舍般的、不耐烦的表情,混杂着背上的疼痛,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反复刺扎着他紧绷的神经。屈辱感像冰冷的潮水,不断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防线。
就在这时,熟悉的、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再次从落地窗方向传来。
爱德华的身体瞬间绷紧,猛地扭头看向窗帘的方向!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又是他?!
厚重的窗帘边缘被一只手无声地拨开一条缝隙。紧接着,那个修长而带着侵略性气息的身影,再次如同暗夜的影子般滑了进来。劳埃德·海托普。
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校服,只是领口敞得更开,橙色的短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凌乱,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同野兽般敏锐地锁定了床上的爱德华。
“你又来干什么?!”爱德华的声音因为惊怒和虚弱而嘶哑,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但剧痛让他瞬间脱力,又重重地跌回床上,只能愤怒地瞪着那个不速之客,“滚出去!海托普!这里不欢迎你!”
劳埃德对他的怒吼置若罔闻。他反手拉好窗帘,径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爱德华。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嘴角那抹熟悉的、带着恶劣意味的弧度,也照亮了爱德华眼中翻腾的怒火和……深藏的脆弱。
“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劳埃德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慵懒,但仔细听,似乎少了点平日的尖锐讥讽。他的目光扫过爱德华因疼痛而微微痉挛的背脊轮廓,最终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看来,塞西莉娅家的‘特效药’也不怎么样嘛。”
爱德华气得浑身发抖,天蓝色的眼眸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他想抓起枕头砸过去,但手臂的无力感让他绝望。
劳埃德没给他继续发怒的机会。他像昨晚一样,动作利落地在床边坐下,侧对着爱德华。这次他没有去掀衣服,而是直接将手伸向床头柜,精准地拉开了抽屉,拿出了那个浅蓝色的药膏盒子。
“你!”爱德华惊愕地看着他的动作,羞愤交加,“放下!那是我的东西!你没资格碰!”
“你的东西?”劳埃德嗤笑一声,熟练地拧开盖子,指尖挖了一大块乳白色的药膏,“你那个温吞水妹妹给的,我转交的。现在,它属于这场‘交锋’的战利品。”他刻意用了“交锋”这个词,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混合着挑衅、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怎么?冰棍儿,白天在走廊上威胁我妹妹剪头发的狠劲儿呢?现在连一盒药膏都护不住了?”
“那是她咎由自取!”爱德华咬牙反驳,但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底气不足。
“呵。”劳埃德懒得跟他争辩。他俯下身,指尖带着薄茧,沾着冰凉的药膏,这次没有犹豫,直接、精准地涂抹在爱德华后背靠近肩胛骨下方一处明显肿胀淤紫、没有包扎的边缘区域。
“嘶——!”冰凉的触感和随之而来的刺痛让爱德华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猛地一颤。他死死咬住下唇,将痛呼咽了回去,但身体却因为突如其来的触碰而绷得更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别动。”劳埃德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他的动作依旧称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但比起昨晚,多了一份不容抗拒的强势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专注。他不再只处理边缘,而是小心地避开包扎的伤口,将药膏涂抹在那些红肿发热的淤伤上,指腹带着一种粗糙的、不容忽视的力道按压揉开。每一次按压都带来清晰的痛感,却又奇异地伴随着药膏渗入后的清凉舒缓。
爱德华的身体在最初的僵硬和抗拒后,在那不容置疑的力道和药效带来的、对抗灼痛感的清凉作用下,竟微微放松了一丝。他依旧将脸深深埋在枕头里,紧咬着牙关,但紧绷的肌肉线条似乎不再那么狰狞。屈辱感依旧强烈,但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在心底悄然滋生——一种被强行闯入领地、被触碰最不堪伤处、却又被这粗暴方式带来一丝缓解的混乱感。他痛恨这种感觉!痛恨劳埃德!更痛恨此刻无力反抗、只能被动接受的自己!
劳埃德沉默地涂抹着,金色的眼眸低垂,看着手下那片惨烈交错的伤痕。灯光下,那些旧疤的轮廓也清晰起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昨晚的震惊再次涌上心头,混合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尖锐的怒意——不是对爱德华,而是对那个施加这些伤痕的人。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一些。
“呃……”爱德华痛得闷哼出声,身体再次绷紧。
劳埃德动作一顿,随即放轻了力道。他抿紧了唇,继续涂抹,直到将那些暴露在外的淤肿区域都覆盖上药膏。房间里只剩下药膏涂抹的细微声响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涂抹完毕,劳埃德收回手,看着指尖残留的药膏和……仿佛还残留着的对方皮肤滚烫的温度。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极其突兀的、带着十足挑衅和恶劣笑意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喂,冰棍儿。”
爱德华没有回应,身体依旧僵硬。
“我们来打个赌吧。”劳埃德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危险的诱惑力。
爱德华依旧没动,但埋在枕头里的耳朵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劳埃德自顾自地说下去,金色的眼眸里燃烧起熟悉的、充满侵略性的火焰,但这次似乎掺杂了些别的东西:“就赌……下周的击剑公开赛。你不是最擅长装模作样、在正式场合维持你那套‘完美’假象吗?我们就赌,在全校师生和校董面前,在正式的赛场上,我能不能再一次……让你失控。”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爱德华瞬间再次绷紧的脊背线条,然后恶劣地补充,“赌注嘛……如果你输了,以后见到我,绕道走,并且……承认你塞西莉娅家的‘克制’在我面前就是个屁!”
这个赌约充满了赤裸裸的羞辱和挑衅!爱德华猛地抬起头,天蓝色的眼眸里怒火滔天,死死地瞪着劳埃德,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剧烈喘息:“你……痴心妄想!”
“怎么?怕了?”劳埃德挑眉,笑容愈发嚣张,“怕在所有人面前再丢一次脸?怕你那个古板老爹再赏你一顿鞭子?”
“住口!”爱德华低吼,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后背的伤口又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那就证明给我看啊!”劳埃德猛地凑近,金色的眼眸如同燃烧的太阳,逼视着爱德华冰蓝色的瞳孔,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证明你不是个一戳就破的冰壳子!证明你还有点血性!在赛场上,堂堂正正地打败我!或者……”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带着恶魔般的低语,“……像昨晚一样,在我面前再哭一次?反正这里没别人。”
最后那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爱德华最后一道防线!昨晚那不堪回首的脆弱和崩溃再次被血淋淋地揭开!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激怒的狂暴瞬间淹没了他!
“劳埃德·海托普!”爱德华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猛地撑起身体,不顾后背撕裂般的剧痛,一把揪住了劳埃德的衣领,天蓝色的眼眸里冰层彻底崩碎,只剩下燃烧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怒火!“我跟你赌!我会在赛场上……亲手击溃你!让你为你的狂妄和无耻付出代价!我会让你……跪着认输!”
他吼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揪着劳埃德衣领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剧烈颤抖。背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崩裂,白色的睡衣瞬间洇开刺目的鲜红!
劳埃德任由他揪着衣领,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爱德华那双燃烧着暴怒火焰的冰蓝色眼睛,看着他因剧痛和愤怒而扭曲的苍白面容,看着他背上迅速扩大的血渍。他脸上那恶劣的笑容缓缓扩大,最终变成一个充满野性和满足的弧度。
“很好。”他低沉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狩猎者锁定猎物般的兴奋,“我等着。”
他抬手,一根一根,极其缓慢而坚定地掰开了爱德华揪着他衣领的手指。爱德华因为脱力和剧痛,无力反抗,只能死死地瞪着他,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濒死的困兽。
劳埃德站起身,整了整被扯乱的衣领。他看了一眼爱德华背上那片刺目的鲜红,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准备像来时一样离开。
在跃上窗台前,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床上那个因为剧痛和愤怒而蜷缩颤抖的身影,金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芒。
“记住你的赌注,塞西莉娅。”他丢下这句话,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黑豹,敏捷地消失在窗外的黑暗里。
房间里,只剩下爱德华粗重的喘息声、浓重的血腥味,以及……那个被重新扔在床头柜上、沾着血迹的浅蓝色药膏盒子。一场新的风暴,已在暗夜中悄然酝酿。击剑公开赛的赛场,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