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课一周的风波如同泰晤士河上的薄雾,在圣·阿格尼斯学院新学期正式拉开帷幕后,看似消散,实则沉淀在每个人的心底,酝酿着新的暗流。劳埃德·海托普和塔伦·海托普带着一万字检讨其中劳埃德那份字迹狂放、充斥着大量“深刻认识到冲动是魔鬼但下次还敢”的废话文学,塔伦那份则图文并茂,画满了各种抽象煎饼果子和爆炸蘑菇,被老獾咆哮着打回重写以及停课处分,重新回到了熟悉的校园。
宿舍楼西翼,顶层尽头那间视野最好却也最僻静的双人宿舍,气氛比伦敦的天气还要阴沉几分。
劳埃德大剌剌地把自己摔进靠窗那张床上,校服外套随意丢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香烟,金色的眼眸懒洋洋地扫视着这个被迫与“冰棍儿”共享的空间。房间被一道无形的界限分割开。劳埃德这边,书籍随意堆叠,几件设计感十足的潮牌T恤搭在椅背,空气里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和古龙水味。而爱德华·塞西莉娅那边,一切都如同用尺子量过:深色橡木书桌纤尘不染,书籍按高矮颜色分类码放,笔筒里的钢笔排列成完美的直线,床铺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空气中弥漫着冷冽的松雪香氛。唯一格格不入的,是爱德华书桌上那个浅蓝色药膏盒子——劳埃德前天晚上“扔”给他的那个,它被放在最不显眼的角落,却像一根刺,扎在两人之间。
爱德华背对着劳埃德,正站在书柜前整理几本厚重的精装书。他穿着质地柔软的灰色家居服,淡蓝色的长发用一根深色丝带松松束在颈后,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的苍白脖颈。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后背的鞭伤在宽松衣物下掩藏着,但劳埃德知道它们还在。天蓝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书脊,仿佛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
“啧,冰棍儿,你这屋子收拾得跟无菌实验室似的,”劳埃德故意打破沉默,声音带着惯常的慵懒和一丝欠揍,“住着不憋得慌?要不要我帮你制造点‘生活气息’?比如……”他坏笑着,作势要把烟灰弹向爱德华那边光洁的地板。
爱德华整理书籍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海托普,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手和嘴,建议你搬去和你那些同样‘充满生活气息’的朋友同住。或者,直接住进巴恩斯利主任的假发陈列室。”他精准地戳中了劳埃德的痛点,同时表达了对同住一室的极度厌恶。
劳埃德非但没生气,反而被他的反击勾起一丝兴味。他坐起身,金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爱德华挺直的背影:“哟,嘴皮子利索了不少嘛?看来那顿鞭子没把你脑子打坏?还是说……”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爱丽丝小天使给你做了心灵马杀鸡?”
提到爱丽丝,爱德华周身的气温瞬间又降了几度。他终于转过身,天蓝色的眼眸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射向劳埃德:“离我妹妹远点。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重的威压和毫不掩饰的杀意。
“安啦安啦,”劳埃德无所谓地摆摆手,仿佛在驱赶一只苍蝇,“我对你家温吞水妹妹没兴趣,我喜欢的……”他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带着十足自信的弧度,“是更热情似火、懂得欣赏‘生活气息’的类型。”他刻意加重了“生活气息”四个字,眼神里流露出一种狩猎者般的兴致。这就是劳埃德的新标签——“把妹王”。凭借那张无可挑剔的痞帅脸蛋、慵懒不羁的气质、显赫的家世以及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他在情场无往不利。虽然,用塔伦的话说,他的最高战绩仅限于牵牵小手,在月光下念几句从网上抄来的酸诗,离“实质性进展”还差十万八千里,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万花丛中过”的自信名声。
爱德华看着他脸上那副自命风流的表情,眼底的厌恶更深了一层,仿佛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他不再说话,只是极其冷淡地扫了劳埃德一眼,那眼神比任何语言都更具杀伤力,随即转过身,继续整理他的书柜,彻底将劳埃德当成了空气。
劳埃德自讨没趣,耸耸肩,从床底拖出他的滑板,吹着口哨,准备出门去制造点真正的“生活气息”。
塔伦的“刑满释放”则充满了欢快的色彩。她几乎是蹦跳着回到和姐姐塔拉共享的宿舍的。房间比爱德华那边凌乱得多,充满了“海托普风格”:墙上贴着摇滚乐队海报和奇怪的蘑菇孢子结构图,地上散落着画了一半的设计稿和各种电子元件,角落还放着一个用防水布盖着的、嗡嗡作响的小型“蘑菇培育箱”。
“姐!我回来了!”塔伦把书包往地上一扔,扑向正坐在书桌前、对着显微镜观察着什么切片标本的塔拉。
塔拉头也没抬,左眼的翡翠绿紧贴着目镜,只是伸出一只手精准地抵住了塔伦扑过来的额头:“离我的‘巴恩斯利二世’远点,它正处于关键观察期。”她指的是载玻片上一条正在扭动的深褐色蚂蟥。
塔伦立刻刹住车,嫌弃地撇嘴:“噫……你还在玩这些黏糊糊的东西!我的煎饼果子大业有突破性进展了!”她兴奋地宣布。
“哦?”塔拉终于从显微镜上移开视线,带着审视看向妹妹,“突破到哪一步了?把老獾的新假发也列入‘风味调料’了?”
“才不是!”塔伦抗议,异瞳放光,“是爱丽丝!冰棍儿他妹!她答应帮我了!”
塔拉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解剖针,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爱丽丝·塞西莉娅?那个跟你哥的冰棍儿一样一板一眼的小淑女?她帮你?怎么帮?写一份《煎饼果子可行性及对学院风貌影响评估报告》交给老獾审批?”
“哎呀!姐!你能不能阳光一点!”塔伦不满地跺脚,“她答应帮我联系那个中国留学生陈明!而且……”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凑近塔拉,“她还偷偷告诉我,她知道学院后厨有个小仓库,平时很少有人去,里面有个废弃的电磁炉!位置绝佳!通风隐蔽!简直是完美的‘地下煎饼果子工坊’!”
塔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废弃仓库?电磁炉?”她摸着下巴,异瞳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位置坐标?电力负荷?安全监控覆盖范围?被发现的风险系数?”职业病瞬间发作。
塔伦得意地报出一个位置,然后拍着胸脯保证:“我都侦查过了!监控死角!电力嘛……接个插线板就行!风险?有我在,万无一失!而且爱丽丝说她可以帮忙望风!”
“爱丽丝·塞西莉娅……帮我们望风?”塔拉重复了一遍,右眼的橙色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玩味,“她哥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要把整个仓库用冰封起来。你给她灌什么迷魂汤了?”
“人格魅力!懂不懂?”塔伦昂起头,一脸骄傲,“再说了,煎饼果子的魅力是无穷的!等我们做出第一个成品,保证让爱丽丝也拜倒在它的金黄酥脆之下!”她已经开始畅想“美食外交”的胜利景象。
塔拉看着妹妹那副信心爆棚的样子,摇了摇头,嘴角却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纵容的弧度:“行吧,‘地下工坊’计划听起来比研究蚂蟥分泌液稍微有趣那么一点点。不过,”她话锋一转,异瞳锐利地盯着塔伦,“第一,行动必须绝对保密,尤其不能让老獾和那个冰棍儿知道。第二,所有设备安全检查由我负责,我不想看到‘煎饼果子引发的电路火灾’登上校报头条。第三,成品我要第一个试毒……不,试吃。”
“成交!”塔伦兴奋地跳起来,“姐!你太够意思了!我这就去准备材料清单!”她风风火火地冲向书桌,开始翻找纸笔。
塔拉重新将目光投向显微镜下的“巴恩斯利二世”,眼睛光芒跳跃着,喃喃自语:“塞西莉娅家的小淑女参与地下煎饼果子行动……这可比环节动物的应激反应有趣多了。嗯,值得记录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