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阿格尼斯学院医务室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冰冷而刺鼻，却奇迹般地成了爱德华此刻唯一的锚点，将他从无边无际的羞耻与疼痛的深渊里，暂时拉回现实。他侧躺在窄小的单人病床上，后背厚厚的纱布隔绝了空气，也隔绝了他感知外界的大部分触觉，只剩下一种沉重的、持续跳动的闷痛，提醒着他昨夜炼狱般的遭遇和那份被劳埃德·海托普亲手揭开、又被迫屈服的巨大耻辱。
淡蓝色的长发被汗水濡湿，几缕黏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他紧闭着眼，长睫在眼睑下投出浓密的阴影，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牵扯到那片脆弱的区域。阿尔弗雷德·塞西莉娅暴怒的脸、手杖破空的风声、日记本上狰狞的墨迹还有劳埃德那双金色的、带着冰冷威胁和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的眼睛如同最清晰的噩梦，反复撕扯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
门被轻轻推开，校医温和的声音响起：“塞西莉娅同学，该换药了。”
爱德华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换药……意味着又要暴露那片丑陋的、被反复蹂躏过的伤口。他不想面对任何人，尤其是穿着白大褂、代表审视的目光。
“我来吧。”一个低沉、带着不容置疑口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爱德华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劳埃德·海托普斜倚在门框上，橙色的短发在医务室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他没穿校服外套，只套着一件深灰色的V领毛衣，领口随意敞开着，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他双手插在黑色校裤口袋里，姿态依旧带着那份令人恼火的慵懒，但金色的眼眸却锐利地锁在爱德华身上，像锁定猎物的鹰隼。
校医明显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位“声名在外”的海托普家长子主动揽活感到意外和一丝不安。“海托普同学，这……换药需要专业……”
“我看过你处理塔伦那些更离谱的伤口。”劳埃德打断她，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目光却依旧没离开爱德华瞬间绷紧的身体，“放心，步骤我都懂。无菌操作，保证比你家那只‘老獾’的假发还一丝不苟。”他刻意加重了“老獾”这个词，带着海托普家特有的轻佻。
校医的脸颊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屈服于劳埃德那股无形的压迫感，或许是想起塔伦·海托普确实是她这里的常客。她犹豫地看了看病床上脸色煞白、明显抗拒的爱德华，又看了看门口不容置喙的劳埃德，最终还是妥协了，将装着消毒药水、纱布和药膏的托盘放在床边的推车上。
“那……请务必小心，动作要轻。伤口感染刚控制住，很脆弱。”校医低声叮嘱了一句，匆匆离开了病房，仿佛逃离风暴中心。
门被轻轻带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爱德华身上那股清冷执拗的鸢尾香，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
劳埃德直起身，一步步走到床边。他的影子笼罩下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爱德华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后背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只能僵硬地维持着侧躺的姿势，天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惊惶、戒备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绝望。
“怎么？塞西莉娅少爷是打算让伤口自己长好，还是等着它再次烂掉，好有理由继续赖在医务室逃避现实？”劳埃德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嘲讽，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爱德华，伸手拿起托盘上的镊子和消毒棉球。
爱德华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闭上眼，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对方的视线和那令人窒息的气息。身体因为极致的紧张和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冰凉的镊子尖端触碰到后背纱布边缘的皮肤，爱德华的身体猛地一颤！
“别动！”劳埃德的声音低沉，带着命令的口吻。他动作麻利地解开固定纱布的胶带，一层层揭开。当最后那层覆盖伤口的纱布被揭开时，一股混合着药膏、消毒水和隐隐腐败的气息弥漫开来。
爱德华的后背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肩胛骨下方那片区域依旧触目惊心。深红的鞭痕边缘红肿未消，新生的粉嫩肉芽在溃烂过的创面上艰难生长，覆盖着厚厚的白色药膏。虽然比昨夜溃烂流脓的景象好了太多，但那片狰狞的伤痕，像一块丑陋的烙印，昭示着暴力和屈辱。
劳埃德金色的眼眸在看清伤口的瞬间，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他抿紧嘴唇，脸上那惯常的痞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郁的专注。他拿起浸透消毒药水的棉球，动作出乎意料地……轻柔。
冰凉的药水接触到敏感的伤口边缘，爱德华的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痉挛，喉咙里溢出压抑不住的痛哼。
“忍着点。”劳埃德的声音依旧硬邦邦，但手上的力道却明显放得更轻、更缓。他用镊子夹着棉球，极其小心地沿着伤口边缘擦拭，避开新生的肉芽，清理掉旧药膏的残留。每一次细微的触碰，都让爱德华的身体绷紧如弓弦，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死死咬住下唇，不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泄露着极致的痛苦。
空气中只剩下棉球擦拭皮肤时细微的沙沙声，以及两人同样沉重而紊乱的呼吸。
劳埃德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爱德华裸露的后背上。那皮肤苍白细腻，线条流畅优美，肩胛骨的轮廓如同收拢的蝶翼。这本该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却被那片狰狞的伤痕彻底破坏。阿尔弗雷德·塞西莉娅……那个老混蛋！劳埃德心底那股混杂着暴戾和尖锐刺痛的怒火再次升腾。他用沾着药膏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尽量均匀地将新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
冰凉的药膏带来短暂的麻痹感，稍稍缓解了灼痛。爱德华紧绷的身体似乎有了一瞬间的松懈。就在这一瞬间——
劳埃德的手指，在涂抹药膏时，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指腹的茧子轻轻擦过了伤口旁边一小片完好的、敏感的腰侧肌肤。
“呃！”爱德华如同被电流击中，身体猛地一弹！一声短促的惊喘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那完全不同于伤口的触碰，带着一种陌生的、令人战栗的麻痒感，瞬间穿透了他所有的防备和痛苦！他猛地转过头，天蓝色的眼眸因为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而睁得极大，难以置信地瞪向近在咫尺的劳埃德！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了。
劳埃德的手指还停留在爱德华的腰侧，指尖清晰地感受着那细腻肌肤下瞬间绷紧的肌肉和微微的战栗。他金色的眼眸同样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错愕，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里面有被对方反应勾起的玩味，有恶劣的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被那瞬间的惊喘和羞愤眼神所引发的……悸动？
爱德华的脸颊迅速染上一层病态的潮红，比高烧时更甚。那不仅仅是疼痛带来的，更是因为那完全陌生的、被触碰的羞耻感！他想立刻推开那只手，想大声斥责，但后背的伤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用那双盛满了惊惶、羞愤和一丝水汽的天蓝色眼眸，死死地瞪着劳埃德，像一只被猎人陷阱困住、濒临崩溃的天鹅。
“反应这么大？”劳埃德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非但没有收回手，反而微微俯身，凑得更近，灼热的气息几乎拂过爱德华滚烫的耳廓，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黏腻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暧昧，“看来塞西莉娅少爷不只是后背敏感……嗯？”
“拿……拿开你的手！滚开！”爱德华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极致的屈辱和愤怒。他想扭动身体摆脱那只手，却再次牵扯到伤口，痛得眼前发黑，只能无力地喘息着，泪水因为剧痛和巨大的羞耻感在眼眶里打转。
看着爱德华这副脆弱不堪却又倔强地燃烧着怒火的样子，劳埃德心底那股扭曲的兴奋感再次被点燃。他享受这种打破对方冰冷外壳、逼迫对方失控的感觉。他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狩猎般的兴味，手指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在那片敏感的腰侧肌肤上，极其缓慢地、带着明显恶意的，轻轻摩挲了一下。
“啊！”爱德华的身体如同被点燃的弓弦，猛地向上弹起！一声短促的、带着哭腔的惊叫冲口而出！后背的剧痛瞬间被这更强烈的、陌生的感官刺激所覆盖！他再也无法控制，泪水汹涌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枕头上。那眼神里充满了被亵渎的绝望和最深切的恐惧。
“劳埃德·海托普！你……你这个……混蛋！”他嘶吼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崩溃。
“混蛋？”劳埃德嗤笑一声，看着爱德华脸上纵横的泪痕和那双被泪水洗刷得更加清澈、却盛满无助和愤怒的天蓝色眼眸，心底那点恶劣的兴奋感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莫名地堵了一下。他烦躁地收回手，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蜷缩着、无声抽泣的爱德华，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刻薄，“这就受不了了？比起你父亲那几棍子，这点‘照顾’算什么？还是说……”他刻意停顿，金色的眼眸扫过爱德华裸露的后背和紧攥着床单、指节发白的手，“塞西莉娅少爷其实很享受这种‘特殊关照’？就像你日记里写的那样，一遍遍……”
“闭嘴！不许提那个！”爱德华猛地抬起头，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天蓝色的眼眸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激烈恨意，那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将劳埃德焚烧殆尽！“不许提！不许再提！！”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绝望的嘶鸣，完全不顾后背的伤口，挣扎着想要扑向劳埃德，却被剧痛狠狠掼回床上，只剩下痛苦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呜咽。
看着他彻底崩溃的样子，劳埃德脸上的刻薄也维持不住了。一股强烈的烦躁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堵在胸口。他粗暴地拿起纱布，不再看爱德华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动作近乎发泄般地将药膏覆盖的伤口重新包扎起来，力道比之前重了不少。
“嘶……”爱德华痛得倒抽冷气，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再发出任何示弱的声音，只是用那双盈满泪水、燃烧着恨意的天蓝色眼睛，死死地盯着劳埃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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