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塔伦,终于趁着劳埃德分神吼塔拉的瞬间,猛地掰开了他的手,大口喘气,然后像是找到了绝佳反击点,眼睛亮得惊人,指着劳埃德对爱德华说:“爱德华你看!他急了!他心虚了!他这个‘把妹王’纯属吹牛!连我都收到过情书了!他呢?哈哈……嗷!”
劳埃德忍无可忍,一个爆栗敲在塔伦头上,换来她一声痛呼。
眼看闹剧要升级,塔拉终于再次出声,她推了推眼镜,看着扭打在一起的哥哥妹妹,然后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轻轻地、哼唱起了那熟悉的、带着傻气的旋律:
“Daisy, Daisy, give me your answer, do~”
正在打闹的劳埃德和塔伦动作同时一僵。
塔伦眼睛猛地一亮,立刻放弃了反抗,极其默契地,用她那五音不算太全但精力十足的嗓子接了上去,还故意朝着劳埃德和爱德华的方向挤眉弄眼:
“I'm half crazy, all for the love of you~”
劳埃德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像是同时吞下了一只苍蝇和一只袜子。他放开塔伦,试图去阻止塔拉:“喂!塔拉!够了!别唱了!”
但塔拉根本不理他,甚至用指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诡异的光,继续毫无感情地哼唱:
“It won't be a stylish marriage~”
塔伦兴奋地跳开一步,躲开劳埃德试图捂她嘴的手,大声接唱,还配上极其浮夸的、捧心口的动作:
“I can't afford a carriage~”
姐妹俩一唱一和,虽然调子跑得有点远,但那股子故意的、调侃的意味简直要溢出房间。这首他们用来对付父母秀恩爱和任何“爱情相关荒谬事件”的保留曲目,此刻被完美地运用在了他们大哥身上。
“But you'll look sweet upon the seat~”
“Of a bicycle built for two~~~!”
最后一句,塔伦甚至拖长了音调,唱得百转千回,然后和塔拉一起,用一种“我们都懂”的眼神,齐刷刷地看向趴在床上、整个人已经彻底僵住、连耳尖都红得滴血的爱德华,以及旁边那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的劳埃德。
空气死寂了一秒。
“你们两个……!”劳埃德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指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塔伦和一脸“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的塔拉,简直语无伦次。
而爱德华,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太羞耻了……被海托普姐妹这样当面唱着求爱歌曲调侃……而且……而且他和劳埃德……那种混乱又暧昧的关系……他感觉背后的伤口的疼痛都被这巨大的尴尬和羞窘压过去了。
然而,在这铺天盖地的羞耻感之下,内心深处某个角落,却又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陌生的……甚至是悸动的情绪,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微小石子,漾开了一圈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原来……劳埃德他……并不是真的……
塔伦看着哥哥和爱德华两人一个气得跳脚一个羞得钻地洞的模样,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觉得自己总算报了一箭之仇。她拍拍手,得意洋洋:“怎么样?滋味如何?‘Daisy Bell’套餐,独家限量版!”
塔拉也微微勾了下嘴角,拿起医疗箱:“好了,玩笑到此为止。病人需要休息。劳埃德,你留下来照顾。塔伦,跟我出去,别打扰他们。”她说着,不容置疑地拎起还想看热闹的塔伦的衣领,把她往外拖。
“哎哎哎?我还没看够……老姐你轻点!”塔伦抗议的声音逐渐远去。
房门被塔拉体贴地带上,房间里终于只剩下劳埃德和爱德华两人。
一瞬间,空气安静得只剩下两人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暧昧和尴尬如同实质般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劳埃德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橙色的短发,在原地转了两圈,像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他偷偷瞟了一眼依旧把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通红耳尖和散乱淡蓝色长发的爱德华,心里的怒火和尴尬渐渐被一种更柔软、更酸胀的情绪取代。
他走到床边,犹豫了一下,在床沿坐下,床垫微微下陷。
“那个……咳……”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沙哑,“塔伦和塔拉她们……就那样,疯疯癫癫的,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他试图解释,却觉得自己的话苍白无力。
爱德华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劳埃德心里更慌了。他怕爱德华生气,怕他觉得难堪,怕他……后悔。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拂开爱德华颊边汗湿的发丝,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耳廓。
爱德华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还……很疼吗?”劳埃德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笨拙的关切,“塔拉的药……应该挺管用的,她鼓捣这些东西很在行。”
爱德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脸,露出小半张脸和一只泛着水光的天蓝色眼睛。他的睫毛湿漉漉的,像是哭过,但脸上并没有泪痕,只是眼眶红得厉害。他看着劳埃德,眼神复杂,充满了羞窘、无措,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还好。”他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鼻音。
只是这轻轻的两个字,却让劳埃德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他没推开自己,也没生气。
“那个……”劳埃德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目光游移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回爱德华的眼睛上,语气带着一丝紧张和不确定,“她们刚才说的……就是……‘把妹王’什么的……都是瞎扯的,你别信……我……我没……”他越说越磕巴,平时那股子痞气和游刃有余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笨拙地想澄清什么。
看着他这副罕见的窘迫模样,爱德华心底那丝微妙的悸动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他轻轻打断他,声音依旧很轻:“……我知道。”
劳埃德愣了一下:“……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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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埃德的脸也“轰”的一下全红了。他被爱德华这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又是尴尬又是懊恼,还有一种被戳破真相的无地自容。他当时确实是……凭着一股邪火和本能,哪里顾得上什么技巧。
“我……我那是不熟练!”劳埃德梗着脖子,试图挽回一点面子,但底气明显不足,“……下次……下次肯定就好了!”这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果然,爱德华的脸更红了,猛地想把脸重新埋回枕头里,却被劳埃德下意识地轻轻捧住了脸颊,不让他躲开。
两人的目光再次撞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药膏的淡淡草药味、彼此身上细微的汗味,以及一种逐渐升腾的、燥热的暧昧气息。
劳埃德看着爱德华近在咫尺的、泛着水光的蓝眸,那里面倒映着自己同样泛红而紧张的脸。他的心跳如擂鼓,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他缓缓地、试探性地低下头。
爱德华看着那张逐渐逼近的、棱角分明的脸,看着他金色的眼眸中翻涌的欲望和紧张,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他应该躲开的……这太超过了……但是身体却像是被钉住了一样,无法动弹。甚至……在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时候,他微微仰起了脸,闭上了眼睛,如同一种无声的默许和邀请。
当劳埃德温热的、带着些许烟草味的嘴唇轻轻贴上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唇瓣时,爱德华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又软了下来。
这是一个极其轻柔的、试探的吻,与校庆后台那个杂物间里带着掠夺和啃噬意味的吻截然不同。劳埃德的嘴唇有些干,但很软,他小心翼翼地含住爱德华的下唇,如同品尝易碎的珍宝,轻轻地吮吸了一下。
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从相贴的唇瓣窜遍全身,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酥麻感。爱德华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搭在枕边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得到回应的劳埃德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鼓舞,他试探着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舐着爱德华紧闭的牙关。爱德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生涩而缓慢地松开了防线。
舌尖探入的瞬间,一种更加亲密而湿滑的触感让两人都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劳埃德的吻技依旧谈不上多么高超,甚至有些笨拙的急切,但他极其投入,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和安慰都通过这个吻传递过去。他贪婪地汲取着爱德华口腔里清冷的气息,缠绕着他躲闪的软舌,交换着彼此灼热的呼吸。
爱德华生涩地、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两人交缠的唇舌上。背后的疼痛似乎都远离了,只剩下唇上那滚烫的、令人心悸的触感,和劳埃德身上强烈的、带着烟草和雪松的气息,将他完全包裹。
这个吻持续了多久,他们都不知道。直到爱德华因为缺氧而轻轻推了推劳埃德的胸膛,劳埃德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
两人额头相抵,剧烈地喘息着,唇瓣都变得红肿水润,眼神迷离地望着对方。
“……这次……有进步吗?”劳埃德喘着气,声音沙哑得厉害,金色的眼眸亮得惊人,带着一丝得意和更多的期待。
爱德华羞得说不出话,只能把发烫的脸颊埋进劳埃德的颈窝,轻轻点了点头。
劳埃德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震动,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爱德华的肩膀,避免碰到他背后的伤,将他更紧地拥入怀中。
“以后……”劳埃德在他耳边低声说,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我不会再让那个老混蛋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发誓。”
爱德华没有回答,只是在他怀里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更紧地依偎进去。这个怀抱,温暖,坚实,带着海托普家特有的、混乱却充满生命力的气息,与他从小到大所熟悉的冰冷和规训截然不同。像是一个风暴过后终于抵达的、并不完美却真实温暖的港湾。
窗外夜色深沉,室内灯光温暖。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未散的情动和一种无声的承诺。
过了许久,劳埃德才轻声问:“累了吗?要不要睡一会儿?我陪着你。”
爱德华确实感到了巨大的疲惫,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消耗让他眼皮沉重。他轻轻“嗯”了一声。
劳埃德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帮他调整成一个相对舒适的侧卧姿势,自己则和衣在他身边躺下,从背后轻轻抱住他,手臂横在他的腰间,掌心温柔地覆在他没有受伤的小腹上。
“睡吧。”劳埃德的声音低沉而令人安心,“我就在这儿。”
背后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爱德华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意识逐渐沉入温暖的黑暗。在彻底陷入睡眠之前,他模糊地想,也许……未来并非完全一片黑暗。
至少此刻,这个怀抱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