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谷中暗影

药王谷的“百草居”弥漫着清苦的药香，秦雪躺在柔软的床铺上，身上盖着干燥温暖的锦被。苏砚送她回来后，又亲自熬了一碗驱寒固元的药汤看着她喝下，确认她体内寒煞之气已被祛除干净，才温和地叮嘱她好生休息，并留下几块补充灵力的点心。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苏砚温润的气息。室内只剩下秦雪一人。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和更深的惶恐。她拥着被子坐起身，指尖颤抖地抚上自己的脸颊——温热、细腻，属于少女秦雪的年轻肌肤。这不是梦。她真的在魂飞魄散之后，在这个叫秦雪的小弟子身上重生了！

属于秦雪的记忆碎片还在不断融合：药王谷外门弟子，父母是谷中普通药农，灵根驳杂，修行缓慢，性格有些怯懦内向，最大的愿望是能学得一技之长，在谷中安稳度日……一个简单到近乎透明的人生。

这与林浅那跌宕起伏、最终惨烈收场的数百年，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秦雪……也好。”林浅（此刻她更愿意认同这个新身份）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平凡，安稳……这才是最好的。”她闭上眼，试图将夜铭那张冷酷的脸、祭台上焚身的烈焰彻底驱逐出脑海。

然而，一股莫名的、细微却尖锐的刺痛感，突然从右手手腕内侧传来！

秦雪猛地睁开眼，一把撸起袖子。只见原本光洁的手腕皮肤上，不知何时，竟浮现出几道极其浅淡、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暗红色扭曲纹路！那纹路极其诡异，透着一股阴冷不祥的气息，正一闪一闪地散发着微不可查的灼热感。

“这是……”秦雪瞳孔骤缩！这纹路她认得！是夜铭当年在她魂魄深处种下的“牵魂引”！一种极其隐秘的追踪印记！它竟然……随着她的魂魄，转移到了秦雪的身体里？！

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比寒潭的水更冷！夜铭……那个魔鬼！他难道感应到了什么？还是这印记在她魂灭的瞬间自动触发了某种机制？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她并没有真正摆脱他！他就像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随时可能循着这印记找上门来！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刚刚升起的对“平凡安稳”的渴望，被这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药王谷，真的不能再待了！必须尽快离开！

就在秦雪心乱如麻，盘算着如何再次逃跑之际，门外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随即是小心翼翼的叩门声。

“秦师妹？你睡了吗？”一个刻意压低的、属于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讨好。

秦雪迅速拉下袖子盖住手腕印记，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表情：“没睡，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容貌俏丽的少女探进头来，是秦雪的同屋师姐，柳莺儿。她眼神滴溜溜一转，看到秦雪安然无恙地坐在床上，脸上立刻堆起夸张的关切笑容：“哎呀，雪儿妹妹，你可吓死我了！听说你掉寒潭里了？没事吧？”她快步走进来，目光却在秦雪身上披着的、明显属于男子的月白外袍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没事了，多谢师姐关心。”秦雪垂下眼，语气平淡。融合的记忆告诉她，这个柳莺儿平日里就爱掐尖要强，对秦雪这种性子软的更是颐指气使，此刻的关心，只怕别有用心。

果然，柳莺儿挨着床边坐下，亲热地拉起秦雪的手（秦雪强忍着没缩回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没事就好！不过雪儿妹妹，你这回可是因祸得福啊！救你的可是苏砚苏师兄！”

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你是不知道！谷里多少师姐师妹做梦都想跟苏师兄说句话呢！他居然亲自把你抱回来，还给你熬药……天大的福气啊！”她语气酸溜溜的，“师妹，快跟师姐说说，苏师兄……他抱你的时候，什么感觉？他跟你说了什么？”

秦雪心中一阵厌烦，只想快点打发她走：“我当时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苏师兄只是尽同门之谊罢了。”她试图抽回手。

柳莺儿却抓得更紧，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冷了下来：“哟，妹妹这是得了好处就想藏着掖着？也是，攀上了苏师兄这高枝儿，自然看不上我们这些同门了。”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威胁，“不过妹妹啊，你可别忘了，你上次托我帮你找的那株‘凝露草’，可是花了我不少灵石和人情。你看这……”

原来是来讨债的。秦雪心中冷笑。记忆中，秦雪确实因为修炼遇到瓶颈，病急乱投医，轻信了柳莺儿有门路弄到能提升修为的灵草，结果被诓骗了不少辛苦积攒的灵石。

“师姐放心，”秦雪抬起头，直视着柳莺儿，眼神平静无波，却莫名让柳莺儿心头一跳，“灵石，我会尽快还你。”属于林浅的镇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此刻在秦雪身上浮现。

柳莺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讪讪地松开手：“……那就好。你好好休息吧。”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带着酸意和警告：“妹妹，苏师兄那样的人物，不是我们能肖想的。你可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平白惹人笑话。”说完，才扭身离去。

门再次关上。秦雪疲惫地靠回床头，手腕印记的灼痛感依旧存在，提醒着悬顶之剑。柳莺儿这种小角色带来的麻烦，在夜铭的威胁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得尽快弄到离开的盘缠和遮掩气息的法子……”她看着简陋的屋子，陷入沉思。药王谷弟子每月那点微薄的份例根本不够。她需要灵石，需要丹药，需要能掩盖甚至消除“牵魂引”的东西！

她目光扫过屋内唯一一张小桌，上面放着苏砚留下的几块精致的、散发着淡淡灵气的点心。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星，骤然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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