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年三十的傍晚,楼道里飘着各家的菜香。宋箫泽系着围裙在厨房忙,周星墨靠在门框上看,手里剥着橘子,橘瓣的甜丝丝落在空气里。
“当年你家年夜饭,总让我去蹭饭。”她忽然说,“你妈炖的排骨,我能喝三碗。”
宋箫泽颠勺的手顿了顿。那年他刚上大学,寒假回来没提前说,除夕夜敲开她家的门,周星墨穿着毛茸茸的兔子睡衣,眼睛瞪得圆圆的。她爸妈拉着他坐下,碗筷摆得比自家孩子还快,排骨汤冒着热气,她爸给她使眼色,让她把碗里最大的那块排骨夹给他。
“你还记得?”他回头笑,“后来你总抱怨,说我抢了你的排骨。”
“哪是抢,”周星墨把橘子递过去,“是我妈说,让未来女婿多补补。”
话音刚落,窗外的烟花“嘭”地炸开,金红色的光映在她脸上。宋箫泽放下锅铲,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
“那年你在烟花下说,等我们都工作了,就买个带阳台的房子,年夜饭一起做。”他声音裹在烟火气里,“现在做到了。”
周星墨转过身,指尖划过他嘴角的笑意。阳台的灯笼晃悠悠的,像极了十八岁那个跨年夜,他在她家楼下等她,手里举着个皱巴巴的红灯笼,冻得鼻尖通红,却非要等她出来,把灯笼塞给她,说“新的一年,要红红火火”。
“饺子要出锅了。”她推了推他,“再不去捞,要煮破了。”
厨房里的蒸汽漫出来,混着窗外的鞭炮声。宋箫泽捞起饺子,盛在两个印着“福”字的白瓷碗里,热气模糊了视线,却清晰地看见她眼里的光,和很多年前那个除夕夜,他坐在她家餐桌旁,看她捧着汤碗笑时,一模一样。
年初二回周星墨家,进门就撞见她爸在客厅写春联。墨汁的浓香混着瓜子壳的脆响,宋箫泽刚把年货放下,就被老爷子拽着比试毛笔字。
“当年你为了讨我爸欢心,硬着头皮练了半个月柳体。”周星墨端着茶水过来,看着宋箫泽握着毛笔的手微微发紧,忍不住笑。
他笔尖一顿,墨滴在红纸上洇开个小点儿。那年他第一次登门拜年,老爷子随口说喜欢工整的书法,他回去就买了字帖,对着台灯练到后半夜,指腹磨出薄茧。大年初三再去,硬是写出一副像模像样的“春临大地”,逗得老爷子把珍藏的好酒都拿了出来。
“爸现在还总说,当年没看出来你是个倔脾气。”周星墨帮他扶着红纸,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手背,像触到一团暖。
厨房传来她妈喊吃饭的声音,桌上摆着熟悉的糖醋鱼。周星墨夹起一块鱼腹,忽然想起二十岁那年春节,她鱼刺卡了喉咙,宋箫泽背着她往社区医院跑,雪粒子打在他后颈,他却一个劲问“疼不疼”。后来每次吃鱼,他总会先把刺挑干净,再把鱼肉夹给她。
“尝尝这个,”她把挑好刺的鱼肉放进他碗里,“跟小时候一个味儿。”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落在窗台上积起薄薄一层。宋箫泽看着她低头喝汤的样子,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雪夜,他送她回家,在楼下把围巾解下来绕在她脖子上,围巾里还藏着颗水果糖,是他攒了半周的零花钱买的。
“吃完饺子,带你去看老地方。”他忽然说。
周星墨抬眼,看见他眼里的光。她知道他说的是巷口那盏老路灯,当年他总在灯下等她放学,书包里装着热乎的烤红薯,红薯的甜香混着雪的清冽,是她整个青春里最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