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的暗恋,像悄悄爬上窗台的藤蔓,无声无息,却在每个角落蔓延。
她开始下意识地收集关于他的碎片。知道他在三班,教室就在走廊尽头;知道他总在第二节课间去小卖部买可乐,要加冰的那种;知道他篮球服背后的号码是7号,因为那是他生日的月份。
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时,她会故意磨蹭着整理书包,眼睛却瞟向走廊——陆也通常会和男生勾着肩走过,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淡的疤痕,听说是打球时摔的。每次他经过,徐晓都要等那阵脚步声远了,才敢松口气,指尖捏着的笔杆已经沁出薄汗。
食堂里更是场无声的较量。她端着餐盘,目光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扫来扫去,一旦捕捉到那个穿7号球衣的背影,就会找个斜对角的位置坐下。看他和朋友说笑时会仰起头,看他吃饭时总先把青椒挑出来,看他偶尔会对着手机屏幕笑,不知道在聊什么。这些细碎的画面,都被她悄悄藏进心里,像攒着一颗颗彩色的玻璃珠。
有次下雨,徐晓没带伞,正站在教学楼门口犹豫,就看见陆也撑着把黑色的大伞从里面走出来。他身边的男生没带伞,两人挤在一把伞下,肩膀挨着肩膀往校门口走。雨点打在伞面上噼啪响,徐晓望着那把移动的黑伞,突然觉得雨丝都带着点酸。
直到伞下的两人在校门口分开,陆也转身往公交站走,徐晓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踩着他留在水洼里的脚印。雨声里,她听见他接了个电话,语气轻快:“知道了妈,晚饭想吃红烧肉。”原来厉害的男生,也会跟妈妈撒娇。
走到公交站,陆也收起伞,抖了抖上面的水珠。徐晓赶紧躲到旁边的广告牌后,心脏怦怦直跳。等他上了公交车,她才慢慢走出来,雨打湿了刘海,贴在额头上,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日记本的最后几页,开始出现歪歪扭扭的“7”字,有时旁边会画个小小的篮球,有时是一片被压平的桂花——就像第一次见他那天,风里飘着的香味。
她从没奢望过什么,只是觉得这样远远看着也很好。他是耀眼的光,而她是追逐光的影子,这种藏在心底的喜欢,像揣着个温暖的秘密,让平凡的日子都多了点亮晶晶的盼头。
期中考试前的自习课,教室里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徐晓对着一道数学题皱了半天眉,忽然听见前排传来低低的议论:“三班陆也这次估计又稳了,听说他数学每次都接近满分。”
她握着笔的手顿了顿,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三班的窗户就在斜对面,窗帘没拉严,能看见几个晃动的身影,却分不清哪个是他。
晚自习结束,徐晓抱着复习资料往校门口走,远远看见陆也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本物理习题册,正低头听旁边女生说话。那女生她认识,是文艺委员林薇,长头发,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酸。徐晓放慢脚步,假装看路边的公告栏,眼睛却偷瞄着那边。林薇递给他一个笔记本,他接过来翻了翻,嘴角弯了弯,说了句什么,林薇笑着跑开了。
他转身往公交站走时,刚好撞见站在公告栏前的徐晓。
“还没走?”他停下脚步,手里还捏着那本习题册,封面被风吹得轻轻动。
徐晓猛地回神,手指绞着书包带:“嗯,看看通知。”
他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资料上,“复习得很晚?”
“嗯……有点难。”她小声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
他忽然笑了,“数学?”
“啊?”她抬头,撞进他带笑的眼睛里,“你怎么知道?”
“上次体育课,看你蹲在台阶上做数学卷子,皱着眉跟它有仇似的。”他指了指她怀里露出来的数学练习册,“哪道题卡壳了?”
徐晓愣住,原来他注意过。她慌忙翻开本子,指尖都在抖,指着那道让她头疼了半天的函数题。
他接过本子,靠在路灯杆上,拿过她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画起图像。“你看,这里设个变量……”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些,带着点夜晚的松弛,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着风声,格外清晰。
他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很柔和,睫毛很长,偶尔会抬眼看她:“这里懂了吗?”
徐晓点头又摇头,其实没太听清,注意力全在他握着笔的手上——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再讲一遍?”他耐心地重新画了图,这次讲得更慢。
等她终于弄懂时,公交刚好来了。陆也把本子还给她,“上车吧,很晚了。”
“谢谢你!”徐晓接过本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有电流窜过。
他挥了挥手,看着她上了车。
公交车开动时,徐晓趴在车窗上往后看,他还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那本习题册,身影被拉得很长。她低头翻开数学练习册,刚才他写的解题步骤清晰又工整,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心里那点酸意忽然就散了,像被风吹开的云。原来他不是只对别人温和,原来他也会注意到蹲在台阶上做题的自己。
那晚的风好像都带着甜味,徐晓摸了摸本子上的笑脸,觉得那道函数题,突然就没那么难了。她的暗恋,好像不再是孤零零的藤蔓,开始有了一点点回应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