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的铁门刚在身后关上，林野的采访机突然发出电流杂音。不是设备坏了——是贴在麦克风上的纱布在震动，里面裹着颗小石子，是废品站刘叔塞进去的，“这是老收音机里的磁石，能吸住信号，防干扰。”
候考区的长椅上，早坐着个穿蓝布衫的身影。是修鞋铺的吴师傅，手里举着个铁皮饼干盒，“我把修鞋机的零件拆了，给你做了个便携调音台。”他转动盒子上的旋钮，采访机里的杂音突然变清晰，是巷口赵姨炸油条的滋啦声，“张婶说，让你先听听熟声音，心就不慌了。”
广播里刚念到林野的名字，候考区的门突然被推开。邮递员小马扛着个巨大的纸箱冲进来，雨衣还在滴水：“省城快递！小雅从传媒大学寄的！”里面是台二手监听耳机，耳罩上贴着张便签，是小雅的老师写的：“按这个频率调，能过滤掉考场的回声，就像在老周的小屋里练声一样。”
进考场时，林野的衬衫第二颗纽扣突然松了。王秀莲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手里捏着根彩色线——是婚庆店小陈媳妇给的，“这是编中国结的红绳，结实！”她低头缝纽扣时，林野看见她布包里露出半截评剧本，是王大爷连夜抄的，“老人家说，把评剧的韵脚融进解说词，声音能绕梁三圈。”
现场收音的题目刚公布，林野就愣住了——要求录“城市里最珍贵的声音”。他下意识摸向口袋，老周给的纸条背面，不知何时被人画了幅简笔画：巷子里的路灯下，十几个身影举着不同的物件，是小学语文老师添的注脚：“最珍贵的声音，是很多人一起为你使劲的声音。”
采访机突然自动开机，里面传出吴师傅修鞋机的嗒嗒声，混着赵姨的吆喝、王大爷的评剧，还有小马自行车的铃铛声。林野抬头时，看见考场的监控屏幕上，正播放着李哥连夜剪辑的画面：整条巷子的人举着“加油”的牌子，站成排对着镜头喊，声音被小陈的十六轨录音笔分层收录，混在一起像支粗粝又温暖的合唱。
解说词刚说到一半，林野的嗓子突然发紧。他摸出润喉糖含住，甜味漫开时，耳机里突然传来新的声音——是老周用手语翻译器转的语音：“十年前你录的蝉鸣，我还存着。那时候你就说，想让更多人听见咱巷子的声音。”
收声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时，林野的采访机里，已经录满了一整条巷子的晨昏：凌晨三点的磨浆声，清晨六点的公交报站，午后修鞋机的节奏，黄昏时王大爷的评剧，还有此刻耳机里，老周用拐杖敲地面的声音，像在打拍子，又像在说“成了”。
走出考场时，夕阳正把文化宫的台阶染成金色。吴师傅的铁皮调音台突然响了，是小马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刘叔修的采访机，续航真的多了两小时！”远处，王秀莲正举着个保温桶朝他挥手，里面是赵姨新炸的油条，还冒着热气。
林野低头看了眼采访机，屏幕上显示录音时长“01:59:59”。他突然明白，所谓“城市最珍贵的声音”，从来不是某一种单独的响动，而是像此刻这样——无数细碎的声音凑在一起，替你把心里的话，清清楚楚地传到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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