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分钟后，他起身按亮灯，回房，把作业一页页填完，灯灭上床，一夜无话。
第二天解时青踩进早读铃声的尾巴，像往常一样坐进教室，刚把书包塞进抽屉，前排的英语课代表已经站了起来，清亮的声音像划开晨雾的细线：
“Unit Three，Page forty-five——”
全班跟着翻开书，朗读声潮水般涌起，淹没了窗边的风。
……朗读声正高，后门被推开，班主任夹着会议记录本进来，抬手示意大家暂停。
“刚开完会，学校决定下周举行年级篮球赛。”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清脆的“吱——”，几个大字：
对战表
粉笔字刚写完，教室就炸开了锅。
“咱班第一场打三班！”体委猛地拍了下桌子，嗓门大得像扩音器，“明天训练，谁迟到谁绕操场十圈！”
后排的池予把英语书竖起来，挡住扬起的粉笔灰，目光却落在“高一A班 vs 高一3班”那行字上。指尖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很轻，像在给心跳打拍子。
班主任把粉笔一丢，拍了拍手：“安静。下课去操场抽签决定首发，想报名的找体委登记。”
铃声恰好响起，他夹着记录本离开，门缝透进走廊尽头篮球架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下课铃一响，体委周野就被围住。
“我！我！”
“加我一个！”
池予把书塞进桌肚，没动。周野越过人头冲他喊：“池予，你来不来？”
教室忽然安静了半秒，所有人的目光像聚光灯。池予把袖口往下拉了拉，盖住还微微发抖的手腕，点头：“来。”
操场的风带着余温。体委把写满名字的纸条团成球，抛进空矿泉水瓶里晃——“抓阄，公平。”
池予抽到“首发二号位”，纸条在他指间皱成一团。周野撞他肩膀：“明天六点，球场见。”
周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解时青喊：“你记得来啊”解时青打球技术好，每天跟他们一块玩，周野也就不问直接写上他名字了
解时青朝他微一抬下巴，表示“知道了”
回宿舍的路上，路灯把影子拉长又压短。林屿低头，听见自己心跳擂鼓似的，一下一下，像要把胸腔撞出裂缝。他捏紧那张皱巴巴的纸条——
“首发。”
他轻轻念了一遍，第一次觉得这两个字烫得吓人，又亮得可爱。
首发。
那两个字像把钥匙，拧开了他胸口一只很久没透气的盒子——里面装着“万一投不进”“万一拖后腿”“万一全班都在看”……所有声音挤在一起，震得指节发抖。他把左手扣在右手腕上，像按住一只受惊的鸟。
“没事，”他低声说，“打完就好了。”
五点五十，解时青把闹钟摁在响第二声之前。
球场铁门吱呀一声，晨风带着草屑扑到脸上。他第一眼就看见那个穿黑背心的男生：个子不高，肩线却绷得笔直，像一根被拉紧的弓弦。名字在嘴边转了一圈想起来——池予，上周课上那个
热身跑圈时，解时青故意落在池予斜后方半步。对方的手垂在身侧，指尖偶尔无意识地搓裤缝，像要把看不见的褶皱抹平。解时青突然想起昨晚的梦：自己站在罚球线，三罚全失，全场安静得能听见心跳。醒来时后背一层薄汗，却莫名想笑——梦是反的，他信这个。
分组对抗，他和池予对位。第一次身体接触来得毫无预兆：池予切进来，肩膀撞到他胸口，力道轻得像猫。解时青没刹住，顺势低声提醒：“右边底线空了。”话出口自己都愣了下——平时他不爱在场上说话。池予投丢，他下意识竖拇指，动作做完才觉得唐突，好在对方只是低头抿了下嘴角，耳尖泛红。
第二次交集是水。
他看见池予手背到身后去拧水壶，指尖打着细颤，瓶盖咔哒咔哒空转。解时青把自己的水递过去，眼睛仍盯着场上，假装专注看下一组跑位。池予接过时，瓶身的水珠沾到对方指节，在晨光里亮了一下，像不小心泄露的紧张。
罚球环节，解时青故意排在队尾。轮到池予时，他站在三分线外，看对方膝盖微不可查地发抖。话在喉咙滚了半圈，最终还是溜出来：“我昨晚梦见自己三罚全丢——”后半句“梦是反的”没说出口，因为池予忽然抬眼看他，瞳孔里晃着篮板的阴影。那一瞬，解时青觉得对方像把刚出鞘的刀，亮得惊人。
球出手，第一罚弹筐而出。第二罚进网时，池予没笑，只是肩膀松了半寸。解时青在远处用拇指蹭了蹭食指，那里还残留着矿泉水瓶的凉意。他想，下周比赛——
应该会很尽兴。
哨声落下，晨练散场。
解时青把最后一球抄在怀里，没急着去器材室。他站在中圈，看池予弯腰拎起看台角落的书包，动作像把弓重新收进匣子里。阳光从侧面切过来，给对方的睫毛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一颤，再颤。
回教室后，陈珊换座位，她抱着一只深蓝色的抽签盒子进来，盒口用红绸带系了个死结。
“按学号，一个一个抽。”陈珊说完后，教室中各种讨论声响起。
“行了，没得商量，好久没换了现在有空，赶紧的，来”
学号滚动的声音、纸条摩擦的声音，混成细小的嗡鸣。解时青靠在后排窗台，指尖转着篮球钥匙扣，金属环偶尔撞在玻璃上，叮一声。轮到他了，他随手一拈，展开——
【第四排·2】
接着是池予。纸条在他掌心展开，他低头看了一眼
【第三排·3】
两张纸条同时被贴在黑板边的座次表上：
4·2解时青
3·3池予
于是，周一清晨，阳光从东窗斜斜切进来，落在第三排与第四排之间。
池予先把书包塞进椅背，人却还站在过道——他的座位是第三排·3，而他斜后面正是解时青。解时青把椅子往前一推，椅背与林屿的课桌之间只剩一条窄缝，肩膀擦过时校服发出“沙”的一声轻响，像两片叶子被风碰了一下。
两张旧桌子前后相抵，后桌的桌沿正好抵着前桌的椅背。池予把笔袋摆在前桌左上角，解时青把水杯放在后桌右上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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