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会还在继续。
刘宇宁标志性的高亢嗓音和极具穿透力的嘶吼透过厚重的隔音板,依旧清晰地传来,引爆一阵又一阵的尖叫狂潮。后台的工作人员如同精密仪器上的齿轮,高效地穿梭忙碌。
灯光师紧盯着控制台上闪烁的屏幕,道具组在侧翼紧张待命,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那个面无人色、浑身僵硬的小场务。
时间在极致的喧闹和我内心的死寂中缓慢流淌。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半小时,也可能只是一首歌的时间,我手脚冰凉,试图强迫自己站起来继续工作。
腿却软得不听使唤,试了两次才勉强扶着冰凉的道具箱撑起身。后背的冷汗被冷气一吹,黏腻冰冷,激起一阵战栗。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快步穿过忙碌的后台,径直朝我走来。
是刘宇宁的贴身助理,赵哥。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走到我面前,言简意赅:“小满,宁哥让你过去一趟。化妆间。”
化妆间!
这三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心脏。完了,秋后算账来了。我的脸色估计白得像刷了层墙灰。
“现…现在?”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
“嗯,马上。” 赵哥点点头,眼神在我脸上停顿了一秒,似乎有些疑惑我的状态,但没多问,转身带路,“跟我来。”
通往化妆间的走廊比后台安静许多,只有我们两人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沉重。
我像即将走上刑场的囚犯,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会说什么?直接开除?还是更可怕的……他到底是怎么“听见”的?!
赵哥推开那扇厚重的隔音门,示意我进去。化妆间里灯光柔和,弥漫着卸妆水、发胶和淡淡木质香氛混合的气味。
刘宇宁已经换下了舞台上那身闪亮的演出服,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长袖T恤,背对着门口,坐在宽大的化妆镜前。
巨大的镜子映出他此刻的样子:那顶招灾惹祸的银白假发已经取下,露出了他自己清爽的黑色短发。他微微低着头,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卸妆只卸了一半,眼下的浓重阴影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透出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仿佛刚打完一场生死硬仗。
他的私人化妆师正轻手轻脚地收拾着台面上的工具,看到我进来,无声地对我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点同情和了然,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
偌大的化妆间,只剩下我和他。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我僵在门口,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恐惧的神经。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撑额的姿势,没有回头。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沉重的倦怠感,抬起了头。
镜子清晰地映出他的脸。卸去了舞台上的张扬锐利,此刻的他,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眼底的红血丝狰狞密布,那浓重的黑眼圈几乎要掉到颧骨上。他透过镜子看向僵在门口的我,眼神不再有舞台上的穿透力,反而像是蒙着一层厚重的迷雾,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探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