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带着浓重的鼻音,疲惫得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
“林小满,你……”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窒息,大脑飞速运转着道歉的措辞。开除通知?还是更可怕的审问?……
“……你过来一点。”
不是质问?不是开除?我愣住了。巨大的恐慌中渗入一丝茫然。
他微微侧过身,不再看镜子,而是直接转向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因疲惫而显得有些涣散,却依旧牢牢地锁定了我,像锁定一个需要仔细研究的谜题。
“别杵门口,过来。”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但更多的是一种挥之不去的、令人心悸的倦怠感。
我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僵硬地往前挪了两步,停在他椅子前大约一米半的地方。距离不算近,但在这个安静密闭的空间里,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发胶和淡淡烟草(或许是熬夜的焦味?)的气息已经隐隐可闻,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头微微后仰,闭上了眼睛,几不可闻地、极其缓慢地吐出了一口长气。那紧蹙的、仿佛刻进骨头的眉心,似乎随着我的靠近,极其细微地……松缓了那么一丝丝?
沉默在蔓延。只有空调的嗡鸣和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我大气不敢出,像个等待最终判决的犯人,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又过了十几秒,他依旧闭着眼,薄唇微动,吐出几个字,沙哑而疲惫,却像惊雷一样炸在我耳边:
“你心里……平时都这么热闹吗?”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血液再次冲上头顶,脸颊瞬间滚烫!他果然能“听”见!那些疯狂的吐槽,那些内心的尖叫,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宁…宁哥……” 我喉咙发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不是故意……” 我想解释,想道歉,想撇清关系,却语无伦次。
他忽然抬起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压。他没有睁眼,只是眉头又习惯性地拧了起来,仿佛在忍受某种剧烈的头痛。
“吵……” 他低低地吐出一个字,像是痛苦的呻吟。随即,他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困惑和疲惫,“奇怪……好像……稍微安静点了?”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话。那双紧闭的眼睛下,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随着他细微的呼吸轻轻颤动。他的状态很不对劲,那种疲惫和痛苦,远超普通的劳累。
“你……” 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似乎比刚才稳定了一丝丝,“就站那儿……别动。”
我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点了穴的石雕。化妆间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送风声,和他略显粗重却渐渐趋向平缓的呼吸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靠在椅背上,像一座疲惫的孤岛,而我,成了他无意中抓住的一根浮木?这诡异的平静让我更加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声变得绵长均匀了一些。紧蹙的眉心虽然没有完全展开,但那种仿佛要炸裂开的痛苦似乎得到了暂时的缓解。他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眼底的红血丝依旧狰狞,但那份麻木的疲惫似乎退去了一点点,深潭般的眸子重新聚焦,落在我脸上。
那眼神很复杂。有探究,有审视,有挥之不去的疲惫,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和……依赖?
“行了,” 他声音依旧沙哑,但似乎找回了一点力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你出去吧。”
我如蒙大赦,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转身,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我心惊胆战又莫名窒息的空间。
“等等。” 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高,却让我脚步猛地顿住,血液再次凝固。
他停顿了几秒,像是在组织语言,或者仅仅是积攒说话的力气。然后,那沙哑低沉的声音才缓缓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
“明天……不,从今晚开始。收工后,你最后一个走。等我通知。”
没有解释,没有理由。只是一个命令。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凭着本能,僵硬地点了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是”,然后逃也似的拉开门冲了出去。走廊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我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今晚?最后一个走?等他通知?
无数个问号在脑海里盘旋,最终都化为了一个巨大的、沉重的谜团,压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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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感谢这位宝宝送的花花,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