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的光芒像粘稠的血浆浇在青铜祭坛上。
赵临川的意识漂浮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耳边回荡着无数人的窃窃私语。
那些声音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却让他莫名想起祖父临终时的场景。
老人干枯的手指死死抓着他的手腕,眼球浑浊得像蒙了一层沙:"临川...铜钱...千万不能..."最后一个词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但赵临川现在确信,祖父想说的是"归位"。
剧痛将他拉回现实。铜钱不知何时已经嵌入他的胸口,边缘与皮肉融合,形成一圈锯齿状的疤痕。
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有东西正沿着血管在体内生长,细密的、金属质感的触须正缠绕着他的心脏。
"欢迎回家,赵家人。"赵雪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站在祭坛边缘,月光将她的影子拉长到扭曲的程度,影子的头部生出诡异的角状突起。
"六十年前,你祖父用九条人命换了自己逃出去。现在,该完成仪式了。"
赵临川想挣扎,却发现四肢被无形的力量固定在祭坛上。
他的视线越过赵雪阳,看到雷振站在阴影里,怀里抱着那个没有脸的女孩。
雷振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不属于人类的笑容:"妹妹的病...有救了..."
祭坛突然下沉,冰冷的液体漫上来。赵临川最后看到的,是穹顶壁画突然活了过来。
那些眼睛图案纷纷转向他,流下黑色的泪滴。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气味。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赵临川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窗外是乌鲁木齐的天际线,阳光明媚得不像真实。
他颤抖着摸向胸口,平整的皮肤下有个硬物随着心跳微微震动。
"你醒了。"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床边,眼睛却盯着手中的X光片,"有趣。非常有趣。"
X光片上,赵临川的心脏位置清晰可见一枚铜钱的轮廓,边缘延伸出蛛网般的细线,与心血管系统完美融合。
诡异的是,铜钱中央那个眼睛图案在X光下依然可见,甚至呈现出立体的结构。
"这...这不可能..."赵临川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医生突然凑近,他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金色竖纹:"赵明远的孙子,当然可能。"他冰凉的手指按在赵临川的胸口,"铜钱在生长。三天后,当它完全覆盖你的心脏时..."
话未说完,医生的表情突然凝固。
他的眼球诡异地向上翻,露出全部眼白,嘴角却保持微笑。赵临川惊恐地发现,医生的白大褂下摆正在滴血。
鲜红的液体在地面汇聚,形成"镇沙"两个字的轮廓。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彩信,发件人显示"未知号码"。照片上是他们三人在青铜祭坛前的合影,但拍摄者的倒影映在祭坛表面。
那是个穿六十年代军装的年轻人,正用祖父的匕首抵着自己的喉咙。
赵临川的呼吸急促起来。
照片角落有个模糊的影子,第四个人的轮廓正从雷振背后探出头来...夜幕降临后,医院的走廊灯光开始闪烁。
赵临川蜷缩在病床上,铜钱每跳动一次,就有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脑海。
——1962年,罗布泊边缘的军事禁区。年轻的赵明远和九名队员站在地下古城入口。他们不是考古学家,而是奉命寻找某种"能改变战争局势的力量"。
——青铜祭坛上绑着当地向导,那人的眼睛已经被剜出,血淋淋的铜钱塞在空洞的眼眶里。赵明远握着匕首的手在发抖,但命令必须执行:"十人献祭,一人归位"。
——当第九个人的惨叫停止时,赵明远突然发现祭坛上的铜钱少了一枚。壁画上的眼睛全部转向他,一个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赵家人...逃不掉的..."记忆突然跳转到祖父临终前的那晚。
老人回光返照般坐起来,从枕头下摸出那枚铜钱塞进赵临川手中:"拿着!它会找到你...就像找到我一样..."然后是一段被刻意遗忘的对话:
"爷爷,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出生那天...沙漠下了血雨..."祖父的眼睛突然变得异常清明,"你母亲...她不是难产死的...她是第十个..."
病房的门无声滑开。赵雪阳站在门口,左手无名指的断口处缠着渗血的绷带。
她的锁骨位置,那个圆形疤痕正泛着诡异的青光。
"你逃出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奇怪的共鸣,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但没用。铜钱已经在你体内生根。"
赵临川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你不是现代人...你是六十年前那个向导的...""女儿。"赵雪阳的嘴角扭曲。
"准确地说,是祭品。我父亲被剜出眼睛时,母亲正怀着我。赵明远心软了,没杀孕妇...但他不知道,未出生的婴儿也算一个。"
她扯开衣领,疤痕下的皮肤蠕动着,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现在,该完成六十年前中断的仪式了。"第三天凌晨,赵临川被胸口的剧痛惊醒。
铜钱的触须已经蔓延到颈部,他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金色的纹路。
可怕的是,当他看向镜子时,镜中的倒影慢了一拍才模仿他的动作,而且嘴角挂着不属于他的诡异微笑。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一段视频:新疆某处沙漠,沙粒像沸水般翻涌,一只戴着铜钱的手正缓缓伸出沙面。镜头拉近,那只手的手腕上有个胎记——和赵临川的一模一样。
"轮回...永无止境的轮回..."赵雪阳的声音从病房各个角落传来,尽管她本人并不在场。
"你祖父逃出去时,铜钱已经寄生在他体内...他生下的每个后代都是载体...直到有一个愿意'归位'..."
赵临川突然明白了祖父日记里那些看似疯癫的段落:"铜钱会生长...会诱惑...会让人看见最渴望的东西..."对雷振来说是能救妹妹的"神药",对赵明远来说是能结束战争的"力量",而对他自己...监护仪的心跳曲线突然变成一条直线。
警报声中,赵临川感觉自己在上升,穿过天花板,穿过云层,俯瞰着整个塔克拉玛干沙漠。
在罗布泊某处,一个由青铜祭坛为中心的巨大眼睛图案覆盖了数十平方公里,此刻正缓缓睁开。
与此同时,乌鲁木齐医院的病床上,赵临川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瞳孔变成了铜钱上的那种纹路。
他坐起来,拔掉身上的管线,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走廊尽头,穿白大褂的医生摘下口罩,露出和赵明远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脸。
他手中的病历本上写着:"第十次轮回实验体——赵临川,状态:归位完成。"
窗外,血月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