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沉思片刻:"也许与我的职业有关。心理医生经过特殊训练,对异常心理状态更敏感。"
他顿了顿,"或者,这可能是某种选择性机制。你需要被看见,而我恰好具备看见你的能力。"
这个解释让我感到一丝安慰。
至少,我不再是完全孤独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墨开始系统地研究我的状态。
他测试我的活动范围,确认我确实无法离开车祸地点超过三公里;他尝试让其他人看见我,但都失败了;他甚至带我去医院做了各种仪器检测。
当然,没有任何设备能捕捉到我的存在。
"理论上,你是一种能量体,"一个雨天的下午,沈墨在公寓里对我说。
自从发现我能穿透墙壁后,他就邀请我随时来他家。"你的意识在肉体死亡后仍然存在,但受限于某种我们还不理解的法则。"
我飘在空中,看着窗外的雨滴穿过我的身体落在地上。"那为什么只有你能看见我?"
沈墨摇摇头:"也许是我的大脑结构特殊,或者..."他犹豫了一下,"也许我们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这个想法让我心头一颤。
成为亡灵后,我第一次感到不那么孤独了。
我们开始尝试各种实验,试图找出我能影响现实世界的方式。
最初,我只能让温度略微下降,沈墨公寓里的温度计显示,当我集中注意力时,室温会降低半度左右。
"就像传说中的'鬼压床'现象,"沈墨记录着数据,"可能是局部能量场影响了空气分子运动。"
一周后,我取得了突破。极度专注的状态下,我成功让一张纸轻微移动了几毫米。
这个小小的成就让我们都兴奋不已。
"这说明你的能量在增强!"沈墨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像肌肉一样,越使用越强大。"
我也开始跟随沈墨去他的诊所。
当他接诊时,我就坐在角落里安静地观察。
有一天,一位患有抑郁症的年轻女孩在描述自杀念头时,我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共鸣。
不知不觉中,我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女孩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医生...我刚刚感觉有人...安慰我。"
沈墨惊讶地看向我,我同样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它们刚才短暂地变成了接近实体的状态。
"也许是你内心深处的自我在安慰你,"沈墨温和地对女孩说,同时给我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次意外给了沈墨新的想法:"俞瑾,也许你能帮助我的患者。不是所有人都能感知到你,但那些处于特殊心理状态的人可能更敏感。"
我们开始谨慎地尝试。
沈墨会特别关注那些经历丧失、抑郁或有自杀倾向的患者,而我则尝试与他们建立联系。
成功率不高,但每当有人能短暂地感知到我的存在,都会获得意想不到的安慰。
一位失去儿子的母亲在痛哭时,我轻轻哼起了摇篮曲,那是她曾经唱给孩子的歌。
她突然停止哭泣,瞪大眼睛:"小明...是你吗?"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她确实感觉到了我。沈墨后来告诉我,那次经历成为她疗愈的转折点。
"你在帮助他们,"一天晚上,沈墨在整理笔记时说,"以一种我无法做到的方式。"
我坐在窗台上,月光穿过我的身体:"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感受我经历过的孤独。"
沈墨停下笔,认真地看着我:"你不再那么孤独了,对吗?"
我微笑起来:"自从遇见你,就不那么孤独了。"
我们的友谊在日常相处中逐渐加深。
沈墨会给我讲他一天的经历,我会分享我观察到的城市百态。
有时候,我们只是安静地各自做事,他看书或写病历,我则练习控制自己的能力。
一个月后,沈墨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我想带你去医院,测试你对临终患者的影响。"
儿童医院的肿瘤科充满了压抑的气氛。
我跟在沈墨身后,看着那些被病痛折磨的孩子,心中充满不忍。
沈墨以心理咨询师的身份获得了探访许可,我们来到一个八岁女孩的病房前。
"小雨,白血病晚期,"沈墨低声说,"医生说她最多还有一周。"
我穿过墙壁进入病房,看到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躺在床上,眼睛大得不成比例。
她正在看一本图画书,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令我震惊的是,她的目光直接落在我身上。
"你是天使吗?"她虚弱地问。
我惊讶地看向沈墨,他同样震惊,这是第一个直接看见我的活人。
我小心翼翼地走近床边:"我叫俞瑾,来陪你的。"
小雨笑了,伸出瘦小的手。令我惊讶的是,我竟然能握住它,虽然触感像隔着一层薄纱。
"你的手好凉,"她说,"但是很舒服。"
我坐在她床边,给她讲起故事。
沈墨站在门口,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半小时后,小雨睡着了,脸上带着难得的平静。
"她看见你了,"走出病房后,沈墨激动地说,"而且能与你互动!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离死亡很近,"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也许这就是原因。濒死的人能短暂地看见我这样的存在。"
这个发现改变了我们的一切。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墨带我去了更多医院和养老院,寻找那些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患者。
我陪伴他们,倾听他们的恐惧和遗憾,给予他们最后的安慰。
一位老爷爷在临终前告诉我他一生的故事,我承诺会记住它们;一个年轻母亲放心不下她的孩子,我向她保证会偶尔去看看他们。
每次这样的互动后,我都感到自己的能力在增强。
现在我能更稳定地影响温度,甚至能让电灯短暂闪烁。
"你在进化,"沈墨记录着这些变化,"就像适应了新环境的新生命形式。"
三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沈墨在公寓里突然咳嗽起来,而且停不下来。
我惊慌地看着他弯下腰,手帕上沾了血迹。
"沈墨!"我试图扶住他,却只能徒劳地穿过他的身体。
他摆摆手,勉强笑了笑:"只是过度劳累,别担心。"
但我确实担心。那晚之后,我注意到他咳嗽的频率增加了,脸色也越来越差。
当我提出担忧时,他总是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工作太累。
直到有一天,我在他公寓里发现了一份诊断书,藏在抽屉最深处。
肺癌晚期。
我的世界仿佛再次崩塌,如果亡灵的世界还能崩塌的话。
沈墨回到家,看见我手中的纸张,就知道瞒不住了。
"多久了?"我问,声音颤抖。
"三个月前确诊的,"他平静地说,"在你出现之前。"
我回想起我们相遇的那天,他站在咖啡店外看着我的样子。原来那时他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