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洛重新拨动琴弦,这次是一段轻柔的旋律。
"大二那年冬天,我在学校后门发现一只冻僵的小狗。它那么小,那么脏,却拼命舔我的手指,像是感谢我注意到它。"
他的声音变得柔软,"我花光当月生活费救活了它,后来找到了领养家庭。那一刻我发现,比起拍那些所谓'高大上'的商业片,这才让我感到......"
"真实。"程曜接上他的话。
雨声渐小,房间里只剩下吉他轻柔的声音和两人的呼吸。
程曜突然说:"你母亲知道你做这个很开心吗?"
齐洛的手指停在琴弦上:"她总是支持我的选择。即使生病前,她也会帮我照顾那些受伤的动物。"
他苦笑,"现在反而是我,为了医药费接各种商业拍摄,已经三个月没拍自己的项目了。"
一道闪电划过,程曜突然发现齐洛的背包敞开,里面露出一张医院的检查单。
他隐约看到"预后不良"和"紧急移植"的字样。
停电突然来临,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
齐洛在摸索着放下吉他时不慎碰到程曜的手臂,两人同时僵住。黑暗中,程曜的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房间都能听见。
"抱歉,我讨厌雷雨。"程曜生硬地解释。
齐洛在黑暗中微笑:"我知道。"
沉默。然后程曜突然问:"如果不受任何限制,你最想拍什么?"
"人。"齐洛的回答出乎意料,"不是肖像,而是......人在最真实瞬间的状态。快乐、痛苦、爱、失去。那些无法伪装的表情。"
"为什么不拍?"
"因为那需要与被摄者建立信任,需要时间,需要......"齐洛的声音低下去,"亲密关系。"
程曜在黑暗中屏住呼吸。他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他那些广受好评的策展作品背后,是无数个失眠夜和抗焦虑药物。
闪光灯下的完美形象,不过是一堵精心构筑的墙。
"你呢?"齐洛反问,"如果不做策展人?"
"医生。"程曜毫不犹豫,"儿科。孩子们不会假装,疼就哭,好了就笑。"
他顿了顿,"我祖父是医生,他说过,治病和艺术其实一样,都是修复破碎的东西。"
齐洛在黑暗中轻轻"啊"了一声:"所以你懂暗房技术。"
"他教的。说这是'光与化学的治疗'。"程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齐洛从未听过的温暖,"十四岁生日,他送我一台徕卡M3,让我拍下'最真实的瞬间'。"
"那台相机呢?"
"父亲砸了,在我宣布要考医学院那天。"
一阵沉默。
雨声渐歇,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程曜。"齐洛。
"程曜。"齐洛突然说,"你刚才撒谎了。"
"什么?"
"你说讨厌雷雨,但你的心跳加速不是因为恐惧。"齐洛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你紧张是因为第一次和人说这些,对吗?"
程曜在黑暗中涨红了脸,庆幸对方看不见。"闭嘴,睡觉。"
齐洛轻笑出声,但没有再说话。
两人和衣躺在双人床上,中间隔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碰到,又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
程曜先醒来,发现齐洛蜷缩在床的另一侧,呼吸均匀。他的睡颜毫无防备,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做着美梦。
程曜轻手轻脚地起身,从齐洛敞开的背包里抽出那张检查单,用手机拍下主治医生的名字,然后又原样放回。他走到窗前,拨通了一个电话。
"张院长,是我。中心医院的林医生,我需要他的联系方式......对,关于一个肝移植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