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时雨拿出知晴的手稿,一字一句地重读。这次他不再以编辑的眼光,而是以一个渴望理解的读者的心态。
他看到了十年前忽略的东西,文字中蕴含的 raw talent,那些敏锐的观察和独特的比喻。
最让他心痛的是,即使在描写被背叛的痛苦时,知晴的文字依然保持着一种克制的慈悲。
第二天,时雨做出一个决定:他要为《雨季不再来》出版做准备,即使知晴可能永远不会同意。
同时,他写了一封信,详细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和钦佩。他没有找借口,只是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和这些年来内心的愧疚。
信写好后,他请周默转交。
三天后,周默把原封不动的信还给了他:“她说往事就让它过去吧。”
时雨感到一阵绝望。但就在这时,社长交给他一个新任务:负责许知晴所有作品在国内的再版工作。这意味着他不得不以专业身份与知晴通信联系。
他们的邮件往来礼貌而高效。时雨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专业距离,但每封信都字斟句酌,希望能传递一丝歉意。
知晴的回复总是简洁明了,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社里来了新任务,小满被正式分配给时雨做助理。这个女孩有着与知晴相似的朝气和对文学的热爱,但表达方式截然不同。
她直接、大胆,有时甚至莽撞。
“主编,您为什么总是这么...”小满寻找着合适的词,“克制?就好像您永远穿着一件看不见的盔甲。”
时雨惊讶于她的敏锐:“工作中需要专业性。”
“但生活不只是工作啊,”小满说,“比如您和许作家,明明有机会和解,为什么总是绕圈子呢?”
时雨沉默片刻:“有些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但不说出口,就永远没有弥补的可能,”小满坚持道,“我们这代人就直来直往,喜欢就说喜欢,错了就道歉。多简单!”
时雨苦笑摇头。年轻人的世界对他来说太过直接明亮。
随着再版工作的推进,时雨不得不与知晴讨论修改细节。他们的交流逐渐增多,但始终围绕着工作。
有时,时雨会故意提及手稿中的某个段落,赞美其中的精妙之处,试图间接表达自己的欣赏。
知晴的回应依然专业而疏远。
一个周五的下午,时雨让小满整理一份校对稿发给知晴。匆忙中,小满把他桌上的一页纸误以为是校对注释,一并扫描发送了。
那其实是时雨写给自己的一封信,其中有一段这样的话:
“我最大的遗憾不是失去你,而是当年没有给你应得的尊重和信任。十年来的每一天,我都在学习如何更好地阅读,如何更深入地理解文字背后的人。而你,亲爱的作者,教会了我最重要的一课:一个编辑的首要品质不是判断,而是谦卑。”
发出邮件一小时后,时雨才意识到这个错误。他惊慌失措,立即发邮件解释并道歉,但知晴没有回复。
整个周末,时雨处于焦虑之中。
周一清晨,他早早来到办公室,却发现一封来自知晴的邮件躺在收件箱里。
邮件很短:“周三下午三点,可否来酒店讨论修改细节?知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