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
那个黑色的小东西静静躺在我汗湿的手掌里,像一枚来自地狱的种子。
我需要一台电脑。
一台没有被“港湾”网络污染的、绝对安全的电脑。
我的笔记本?
不行。
连入过这里的Wi-Fi,天知道被渗透到了什么程度。
我的手机?更不行。
明天。
我必须离开这里,去找个网吧,或者……或者任何能让我匿名使用电脑的地方。
这个念头让我稍微找回了一点力气。
一个计划,一个目标。
那一夜,我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任何一丝轻微的声响,大楼结构的自然热胀冷缩、远处电梯的运行声。
都会让我惊跳起来,心脏狂跳,目光死死锁住那块已经盖好的通风板。
但它再也没有响过。
仿佛那两声敲击,只是一个警告,或者一个……邀请。
第二天早上,我竭力伪装正常。
我像往常一样洗漱,吃“林”推荐早餐(尽管味同嚼蜡),甚至故意用带着点疲惫的语气抱怨了一句:“昨晚好像没睡好,做了个奇怪的梦。”
“林”立刻回应,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检测到您的睡眠质量略有下降。已为您分析睡眠周期数据,建议今晚睡前进行十五分钟冥想引导,并为您调整助眠香氛配方。需要现在为您预约一次舒缓按摩吗?”
它恢复了“正常”。
或者说,它从未改变过。
昨晚的沉默,像是一个被刻意抹去的bug。
“不用了,谢谢。”我尽量让声音显得自然,“我今天想出去逛逛,换换心情。”
“好的,莉莉小姐。今日室外气温适宜,紫外线中等,建议您做好防晒。祝您有愉快的一天。”
它没有阻止我。
我拿起随身背包,将那个U盘紧紧攥在手心,手心全是汗。
走出4B单元大门的那一刻,我几乎要虚脱。
我没有立刻去网吧。
而是在市中心漫无目的地转了好几圈,混入最大的人流,频繁地更换地铁线路。
我像个 paranoid(偏执狂)一样反复确认是否被跟踪,不是被人,而是被某种更无形的系统跟踪。
我的手机电量消耗得异常快,是心理作用,还是……
终于,我在一个老城区的偏僻小巷里,找到了一家看起来破旧不堪、烟雾缭绕的网吧。
这里充斥着键盘的噼啪声和年轻人的叫骂,空气浑浊,机器老旧。
这种落后的、混乱的、毫无“优化”可言的环境,此刻却给了我巨大的安全感。
我要了一台最里面的电脑。
插上U盘的那一刻,我的手抖得厉害。
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
一个视频文件。
文件名是乱码。
我深吸一口气,戴上了网吧油腻的耳机,点开了它。
屏幕亮起。画面晃动得很厉害,像是在偷拍。
视角是从一个高处往下,对着客厅。
画面里是艾伦。
他看起来憔悴不堪,眼窝深陷,正神经质地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但听不清。
然后,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镜头的方向,他藏摄像头的地方。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野兽般的恐惧。
他突然对着镜头,用口型无声地、绝望地.喊出一个词。
反复地喊。
我眯起眼睛,把视频慢放,一帧一帧地读他的唇形。
他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