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铺成的阶梯像一条倒挂的银河,每一步踏下,镜面便碎出蛛网纹,裂纹里溢出银蓝冷焰。
黎皎把尾巴卷在腹下,借骨笛的余音稳住心跳。
镜里映出无数“可能的青丘”——
• 春桃如火的繁盛、
• 雪葬万里的寂灭、
• 甚至一条九尾被铁钉钉在天穹的噩梦。
所有画面中央,都留着一个空白的人影——没有五官,唯缺尾巴。
走到阶梯最高处,镜面骤然合拢,化成一面完整的青铜巨镜,镜周浮刻“见”字篆纹。
镜面像水,轻轻一晃,把黎皎吸了进去。
镜内世界没有天地,只有一条无尽的长廊,廊壁全由碎镜片拼成。
每一片镜里,都锁着一段“过去之影”:
• 母狐伏在冰茧上,以血为契;
• 石化狐群回眸,眼角朱砂未干;
• 还有她自己——
小小的婴狐蜷缩在第九条尾巴里,尾巴末端那枚“白”字,像一粒未落的雪。
镜心处悬着一枚倒悬的灯盏,灯芯是空的,灯壁却燃着黑火。
灯火投下三道影子,同时开口,声音重叠:
“见我者,需答三问。”
一问:
“你欲见谁?”
黎皎握紧骨笛,答得干脆:“见我娘最后一眼。”
二问:
“见她何用?”
黎皎鼻尖发酸,仍清晰:“想知道她为何把‘白’留给我。”
三问:
“若见之后,须以命换,你可愿?”
黎皎沉默片刻,尾巴轻轻扫过镜地,写下第三个字:
“愿。”
字落成,黑火骤灭,灯盏碎成漫天流萤,凝为第五枚骨纹——“见”。
骨纹色如破晓,嵌入尾根,与“人”“吱”“问”“闻”并列成环。
母影初现
镜面突然澄澈,像被雪擦净。
倒影里,石化母狐缓缓苏醒,眼角朱砂化作一滴泪。
泪落镜面,漾出涟漪。
涟漪里映出那一夜——
• 天规卷轴轰然落下,空白处缺着“白”;
• 母狐以尾为笔,以血为墨,在卷轴上写下最后一捺;
• 随后她将新生幼狐藏入冰茧,回眸一笑,石身寸寸冻结。
画面停格在那一笑,母狐口唇轻动,无声说出两个字:
“写我。”
镜碎赐瞳
画面碎成光屑,光屑飞入黎皎双瞳。
她只觉眼角一热,再睁眼时,世界已不同——
镜壁不再反光,而是透明。
她看见真正的青丘正被一层白纸缓缓覆盖,每盖一寸,桃树便枯一寸;
白纸尽头,悬着一枚巨大的、尚未完成的“白”字契纹。
而她尾巴上的“见”骨,正发出与那契纹同频的幽光。
黎皎举起骨笛,轻轻吹出一个音节。
笛声未扬,已化作母狐低低的笑:
“皎儿,看见了吗?
那一捺,是我留给你的缺口。
把缺口补成裂缝,裂缝才能透光。”
笛声落,镜廊尽头忽地裂开一道狭缝,缝里透出第六境的光。
光色澄黄,像黄昏最后一缕日影,影里隐约浮着一个字:
“思”。
黎皎深吸一口气,尾巴扫过镜面,在母狐残影旁补下一笔——
不是字,而是一弯小小的月牙。
月牙即成,镜廊轰然崩塌,碎片化作万千光蝶,托着她投向那缕黄昏。
最后一瞬,她听见母狐的声音散在风里:
“见而不思,则盲;
思而不见,则妄。
去吧,把看见的痛,写成可以活下去的形状。”
光蝶散尽。
黎皎落在一条由落日余晖铺就的长阶前,阶尽头,一枚黛青骨纹悬空而待——
第六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