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里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母亲攥着床单的手指节发白。父亲守在产床前,额头上的汗比产妇还多,西装裤膝盖处被攥出两道深褶——这是我和杨博文出生那天的真实画面,后来被母亲用摄像机永远定格。
"再用力一次!"医生喊着,监护仪发出尖锐的鸣叫。
母亲后来总说,那是父亲最像丈夫的时刻。他抖着手给她擦汗,婚戒在无影灯下闪着光,甚至因为太紧张踩断了助产士的铅笔。当我和杨博文先后发出啼哭时,他跪在产床边哭得像个孩子,反复念叨"再也不生了"。
这个画面太过完美,完美到十五年来我们从未怀疑——直到那个雨天。
"知道吗,你们出生后第二天,6月2日。"母亲摩挲着相册里父亲怀抱双胞胎的照片,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他借口公司急事离开,其实是去私立医院看杨依依出生。"
我盯着照片角落的日期戳——6月1日。而杨依依的生日是6月2日,这意味着父亲在母亲产后最虚弱时,已经守在了另一个产房外。
“妈妈,杨依依是谁?”我和杨博文疑惑的问。
“她啊....”妈妈缓缓的说。
"听着,"她声音压得极低,眼睛盯着虚掩的房门,"爸爸在外面有个女儿。"杨博文的后背瞬间绷直,我盯着母亲,"和你们同岁。"母亲从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画面里穿私立校服的女孩站在蛋糕前,鼻梁上的小痣和父亲如出一辙。拍摄日期显示是上周三,父亲声称在出差的那天。"她在仁和私立?"杨博文声音异常平静,"校服第二颗纽扣松了。"
我死死盯着照片角落的蛋糕刀,刀柄上刻着"杨依依15岁生日快乐"。
"你爸他给她带了同样的银手镯。"母亲突然笑起来,从首饰盒底层取出两只小银镯。我和杨博文的名字刻在内侧,而杨依依那只被父亲谎称"不小心掉进电梯缝"了。
杨博文拿过银镯对着光,突然僵住——内侧有极浅的刮痕,是被人用工具强行抹除刻字的痕迹。我们终于明白为什么每年6月2日父亲都会"出差",为什么杨依依总在作文里写"爸爸陪我过生日吹蜡烛"。
产房录像里,父亲正小心翼翼剪断我的脐带。现实却是他趁母亲睡着时,偷偷量走了我们脚踝的尺寸——为了给杨依依打同款长命锁。
"我不恨那个孩子。"母亲合上相册,窗外的雨映在她眼里像碎玻璃,"但你们要记住,有些人天生就会把爱分成很多份。"
她至今保留着父亲签字的陪产同意书,上面"保证全程陪同"的承诺力透纸背。而就在同一张纸上,背面印着私立医院的缴费单,时间戳比我的出生证明早十七分钟。
那天夜里,杨博文翻出父亲书房暗格里的老手机。锁屏照片是杨依依满月照,拍摄日期显示在父亲声称"通宵加班"的那晚。相册最后一张,是父亲抱着刚出生的杨依依,背景里的电子钟清晰显示着6月2日00:03。
母亲在厨房煮姜茶,突然说:"其实他回来时身上有产房的碘酒味。"她搅着锅里琥珀色的液体,"我假装相信了他说的'公司临时有事情要召集开会'。"
我和杨博文站在楼梯阴影里,看父亲正在客厅修剪玫瑰。他哼着走调的歌,把最好的一枝插进母亲最爱的水晶瓶——就像过去十五年每个结婚纪念日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