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的秋天总是短暂得像一场梦。当最后一片银杏叶飘落肩头时,梁清越才惊觉,寒风已经带着初冬的气息,悄悄钻进了针织开衫的缝隙。她裹紧了外套,快步穿过教学楼前的广场,手里抱着刚从打印店取来的剧本终稿,纸页边缘被风吹得微微发卷。
“怒那!”
熟悉的声音穿透风幕,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梁清越回过头,就看见朴在宇逆着光朝她跑来,深色的围巾在颈间扬起一道利落的弧线。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羽绒服,拉链拉得很高,只露出一双笑眼,像盛着碎冰的湖,在阳光下闪着光。
“跑这么快干什么?”她停下脚步,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站定,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鼻尖冻得发红。
“怕你冷。”朴在宇喘着气,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递到她面前,“刚泡的生姜红枣茶,阿姨教我煮的,说女生冬天喝这个好。”
温热的香气混着淡淡的姜味扑面而来,梁清越接过保温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暖意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口。“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这个时间会来取剧本?”
“猜的。”朴在宇笑得狡黠,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上次听你说今天要交终稿,想着你肯定会一早来打印。”
他的指尖带着户外的凉意,却让梁清越的耳垂瞬间烧了起来。她低下头,抿了口姜茶,甜丝丝的暖意滑过喉咙,驱散了初冬的寒气。“谢啦,挺好喝的。”
“那就好。”朴在宇挠了挠头,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剧本上,“都改完了?教授没再提意见?”
“嗯,这次总算通过了。”梁清越松了口气,把剧本往怀里抱了抱,“前前后后改了七遍,感觉头发都要掉光了。”
“哪有。”朴在宇凑近了些,认真地打量着她的头发,“怒那的头发还是很多,软软的,像……像棉花糖。”
这话直白得像颗裹了蜜的糖,猝不及防地砸进心里。梁清越的脸颊瞬间发烫,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看远处的教学楼:“别胡说。对了,你今天没课吗?”
“上午的课刚结束,本来想去图书馆找你,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他指了指她怀里的剧本,“现在没事了吧?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庆祝一下?”
梁清越看了看手表,上午十点刚过,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好啊,不过我请你,就当……庆祝剧本通过。”
“那我要去吃上次那家参鸡汤。”朴在宇立刻接话,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天冷了,喝鸡汤最暖身子。”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朴在宇很自然地接过她怀里的剧本,又顺手拎过她的背包,都挂在自己肩上。“重不重?”梁清越有点不好意思。
“不重。”他晃了晃肩膀,笑得坦荡,“我可是练过游泳的,这点重量算什么。”
路过便利店时,朴在宇忽然停下脚步:“等我一下。”他快步跑进去,没过多久就拿着两串鱼饼出来,冒着热气,散着诱人的香味。“刚煮好的,怒那先垫垫肚子。”
梁清越接过鱼饼,咬了一小口,滚烫的汤汁在舌尖化开,带着鲜美的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鱼饼?”
“上次在居酒屋,看你吃了好几串。”朴在宇自己也咬了一口,说话时嘴里冒着白气,“怒那喜欢的东西,我都记得。”
阳光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睫毛上仿佛落了层细碎的金粉。梁清越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总把“记得”挂在嘴边的少年,其实是把她的一切,都悄悄放在了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到了参鸡汤店,老板娘依旧是那副和善的样子,看到他们进来,笑着用韩语打招呼:“清越怒那,在宇啊,好久没来啦。”
“阿姨,我们要两份参鸡汤,多放些糯米。”朴在宇熟门熟路地报着菜名,又转头对梁清越说,“阿姨做的参鸡汤,里面的糯米吸满了鸡汤的味道,特别好吃。”
鸡汤端上来时,冒着热气的砂锅里,整只鸡卧在浓稠的汤里,旁边放着切好的人参和红枣。朴在宇先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把鸡肚子里的糯米挖出来,盛在她碗里:“先吃这个,暖暖胃。”
梁清越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糯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她想起刚到韩国时,一个人在宿舍煮泡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那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冬天里会有一个人,细心地为她盛好一碗暖暖的糯米。
“对了,”朴在宇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拿出那个她送的专属草稿箱笔记本,“我写了点东西,怒那要不要看看?”
梁清越接过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用韩文写着几行字,字迹比上次工整了很多:
“11月15日,今天在打印店门口看到怒那,她抱着剧本跑,头发被风吹得像小疯子,可是好可爱。
11月16日,怒那说剧本通过了,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11月17日,今天煮了生姜红枣茶,怒那说好喝,我开心了一上午。”
后面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要一直让怒那开心”。
梁清越的眼眶忽然有点发热,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稚嫩的字迹,像是在触摸他藏在心底的欢喜。她抬起头,撞进朴在宇紧张的眼睛里,他正抿着唇,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的反应。
“写得很好。”她轻声说,声音带着点哽咽,“我很喜欢。”
朴在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了整片星空。“真的吗?”
“嗯。”梁清越用力点头,把笔记本还给她,“以后要一直写下去啊。”
“会的。”他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等写满了,就送给怒那当纪念。”
吃完鸡汤,外面的阳光正好。朴在宇提议去附近的公园走走,梁清越点头答应了。公园里的草坪已经泛黄,几个孩子在放风筝,笑声顺着风飘过来,轻快得像首歌。
朴在宇忽然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手套传过来,温暖而坚定。“怒那,寒假有什么打算?”
“可能就在首尔待着吧,想把下一个剧本的大纲写出来。”梁清越说,“你呢?要回美国吗?”
“不回,我跟爸妈说好了,寒假在韩国过。”朴在宇看着她,眼神认真,“我想陪怒那。”
梁清越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看着眼前的少年,阳光落在他发梢,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带着种未经世事的纯粹。
“对了,”他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递给她,“这个给你。”
梁清越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对银色的耳钉,吊坠是小小的雪花形状,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我看到这个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怒那。”朴在宇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冬天快到了,就像……就像雪花落在怒那耳朵上。”
梁清越拿起耳钉,指尖轻轻拂过那个小小的雪花吊坠,眼眶忽然有点发热。她抬头看着朴在宇,他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像星星,带着点期待,又带着点不安。
“我很喜欢。”她轻声说,声音带着点哽咽,“谢谢你,在宇。”
“喜欢就好。”朴在宇松了口气,笑着说,“我帮你戴上吧?”
梁清越点点头,转过身,把头发撩到一边。朴在宇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耳垂,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冰凉的耳钉碰到皮肤,很快就被他的体温焐热了。他的动作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珍视,像是在给一件稀世珍宝戴上饰品。
“好了。”他轻声说。
梁清越转过身,耳钉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两朵小小的雪花落在耳垂上,带着点微凉的触感,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好看吗?”
“好看。”朴在宇看着她,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
两人继续在公园里散步,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朴在宇忽然开口:“怒那,放寒假的时候,我们去江原道滑雪吧?我听说那里的滑雪场很漂亮。”
“滑雪?”梁清越愣了一下,“可是我不会啊。”
“没关系,我教你。”朴在宇笑得坦荡,“我滑雪很厉害的,保证不会让怒那摔倒。”
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梁清越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啊,不过要是我学不会,你可不能笑我。”
“绝对不会。”他举起手,像是在发誓,“要是怒那摔倒了,我就把你扶起来,再给你买草莓挞赔罪。”
“这还差不多。”梁清越笑着说,心里却像被蜜糖泡过似的,甜得发腻。
走到公园门口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沉,把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朴在宇忽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相机,是台复古的胶片相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怒那,我给你拍张照吧?”
“拍照?”梁清越有点不好意思,“我不上相。”
“不会的,怒那怎么拍都好看。”朴在宇举起相机,镜头对准她,“就站在那里,笑一笑。”
梁清越只好站在原地,对着镜头浅浅地笑了笑。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脸上,给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耳垂上的雪花耳钉在光影里闪着细碎的光。
“咔嚓”一声,快门按下,将这个瞬间定格成了永恒。
朴在宇放下相机,看着她,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等洗出来,送给怒那。”
“好。”梁清越点点头,心里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似乎会比想象中温暖很多。
回去的路上,朴在宇坚持要送她到公寓楼下。走到三楼门口时,梁清越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今天谢谢你,鸡汤很好喝,耳钉也很好看。”
“不客气。”朴在宇摇摇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不舍,“那我先回去了,怒那早点休息。”
“嗯。”梁清越点点头,打开门,在关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朴在宇还站在原地,见她回头,立刻朝她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比楼道里的灯光还要暖。
门轻轻合上时,梁清越靠在门板上,手还下意识地覆在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像揣了只雀跃的小兔子。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往下看。朴在宇还没走,正站在楼下的路灯旁,低头看着相机,手指轻轻摩挲着相机的外壳,像是在回味刚才的瞬间。
很快,梁清越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朴在宇发来的消息:“怒那,今天很开心。晚安,做个好梦。”后面还跟着个傻乎乎的笑脸表情包。
梁清越看着那个表情包,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回了个“晚安”,然后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屏幕上是下一个剧本的大纲。她原本以为,经历了七遍修改的折磨,短时间内再也不想碰剧本,可此刻看着屏幕,心里却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动力。
她想起朴在宇在草稿箱里写的那些话,想起他为她盛糯米时认真的样子,想起他说要教她滑雪时自信的表情。这些细碎的瞬间,像冬日里的暖阳,一点点照亮了她心里的角落。
她指尖落在键盘上,敲下了第一行字:“冬天来了,他说要带她去看雪。”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温柔地落在键盘上,仿佛在预示着,这个冬天,会有很多温暖的故事,在他们之间慢慢发生。而那些未完待续的篇章,终将在彼此的陪伴里,写下最甜蜜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