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邝露从榻上惊醒。她下意识摸向腰间佩剑，却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痕竟已全部愈合，连昨日被箭弦割裂的虎口也光滑如初。帐内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冷梅香，案几上那方星纹砚台正泛着微光。
“上仙……”她轻抚颈间玉坠，心头涌起一阵温热。昨夜梦中那抹拂过伤处的凉意，原来并非幻觉。
伤兵营内，邝毅躺在最里间的榻上，面色青灰。见女儿进来，老将军挣扎着要起身：“北境……”
“父亲别动。”邝露跪在榻前，握住父亲枯瘦的手，“孩儿已按您的布防图守住鹰愁峡，昨日又夺回两处烽燧。”
邝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露儿……北境若失，胡马……胡马便可长驱直入……”他死死攥住女儿的手，“身后……是百万百姓啊……”
邝露将父亲的手贴在自己额头：“孩儿发誓，定不让胡马踏过饮马河！”泪水砸在父亲手背上，冲淡了那些可怖的黑血。
*
三日鏖战，邝露仿佛不知疲倦。白日里她冲锋陷阵，红衣银甲成了北境将士最熟悉的风景；夜里归来，帐中总有一盏温着的安神茶。每当她负伤昏睡，次日伤痕便会诡异地消失。士兵们私下传说，邝家郡主是得了九天玄女庇佑。
这日黄昏，邝露正在沙盘前推演，亲兵突然来报：“禀郡主，擒获一名胡人探子，自称愿献敌军布防图！”
帐帘掀起，一个满脸血污的俘虏被押了进来。
邝露颈间玉坠突然发烫，蓝光透过衣料隐约可见。她警觉地按住剑柄：“抬起头来。”
俘虏缓缓仰脸——竟是双诡异的竖瞳！
“保护郡主！”
亲兵话音未落，那俘虏突然暴起！黑雾从他袖中喷涌而出，帐内侍卫接连倒地。邝露拔剑疾刺，剑锋却被对方两指夹住。
“小郡主好身手。”俘虏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可惜……”他手腕一翻，黑气如毒蛇般顺着剑身窜来！
邝露弃剑后仰，黑气擦着她咽喉掠过，在颈间玉坠上撞出刺目火花。她趁机滚到案几旁，抓起星纹砚台砸向对方。墨汁泼洒在空中，竟自动凝成“魔”字！
“果然是神仙给的宝贝。”魔物舔着被墨汁灼伤的手背，“不知道吃起来……”
话音未落，邝露已抄起烛台刺向他眼睛！魔物偏头躲过，反手一道黑气击中她胸口。邝露撞翻营帐跌到校场，呕出一口鲜血。四周士兵惊呼着围上来，却被魔物挥袖掀飞。
“看你能躲几次！”魔物五指成爪，黑气凝成利刃劈下。
邝露横剑格挡，“铮”的一声脆响，精钢剑身竟被生生斩断！她借着冲击力滚到兵器架旁，抓起长枪横扫，逼退魔物的同时，自己也被反震得虎口崩裂。
“游戏该结束了。”魔物突然消失，下一秒出现在邝露背后，利爪直掏心窝！
魔物的利爪距离邝露心口仅剩三寸时，颈间玉坠突然炸开刺目蓝光。
“啊——！”
魔物整条手臂燃起幽蓝火焰，惨叫着后退。邝露趁机翻滚避开，却见那魔物暴怒之下，周身黑雾暴涨，化作巨掌朝她天灵盖拍下——
“放肆。”
一道清冷声音如冰刃划破夜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魔物的利爪悬在邝露额前半寸，再难前进分毫。她怔怔抬头，看见漫天星辉如雨坠落，在魔物与她之间筑起一道银河。
星光汇聚处，润玉踏月而来。素白广袖翻卷间，九霄云纹在衣袂流转。他眉间霜雪凛冽，只一拂袖，那魔物便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断十丈外的旗杆。
“上……上仙……”邝露声音发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润玉——不再是书房对弈时的清雅文士，此刻他眸中似有万载寒冰，周身威压让方圆百丈的篝火齐齐熄灭。
魔物挣扎着爬起，竖瞳骤缩：“又是你？！”
回答他的是一道银河般的剑光。润玉并指为剑，星辉自指尖倾泻，将魔物钉死在焦土之上。黑雾嘶吼着想要重组，却被星光寸寸绞碎。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润玉音调不高，却让整个军营的地面微微震颤，“再敢动她，本座便踏平魔渊。”
最后一缕黑雾消散时，邝露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她这才发现自己的中衣已被冷汗浸透，持剑的右手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指尖滴在星辉未散的地面上，绽开一朵朵赤色小花。
“疼么？”
润玉不知何时已蹲在她面前。邝露怔怔看着伸到眼前的手——修长如玉的指尖沾了一滴她的血，正被他轻轻拭去。这个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与方才杀伐决断的天帝判若两人。
“不……不疼……”邝露慌忙摇头，却扯到肩上伤口，疼得倒抽冷气。
润玉眉头微蹙。他忽然并指点在她眉心，邝露只觉一股清冽灵力涌入四肢百骸，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上仙怎么……”
“玉坠碎了。”润玉打断她，掌心躺着那枚布满裂痕的珠子，他拂手将珠子修复，重新挂到了邝露颈间，“我感应到，便来了。”
夜风卷着血腥气拂过两人之间。邝露突然发现润玉脸色比平日苍白，额间甚至渗出细汗。她下意识伸手想扶，却被他侧身避开。
“魔物既退，本座……”
“等等！”邝露情急之下抓住他衣袖，“北境将士中的毒……是不是也……”
润玉身形一顿。他低头看着被攥出褶皱的袖角，忽然轻叹：“明日寅时，去饮马河畔。”
话音未落，星光骤散。
他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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