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册封大典，红绸铺遍了皇城的每一寸角落，礼乐声震彻云霄。
云栖雪没有去观礼。她坐在窗前，看着庭院里那棵落尽了叶子的梧桐。发间的白玉簪已被取下，换了一支最普通的素银簪。
那日从养心殿出来，纪与安那句“册封明若心”像一道惊雷，在她心头炸开，却又奇异地归于沉寂。她早该料到的，不是吗？他是帝王，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皇后，需要丞相府的支持。
而她，不过是个质子，是他年少记忆里一段模糊的影子，偶尔被他想起，撩拨一下，便又弃之不顾。
“姑娘，喝杯热茶吧。”贴身侍女青禾端来一杯热茶，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担忧道，“外面风大，您都在这儿坐了一上午了。”
云栖雪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却暖不了心底的寒凉。“青禾，你说，人是不是都会变？”
青禾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人总是要长大的，或许……不是变了，只是藏起了从前的样子。”
藏起了从前的样子吗？
云栖雪想起纪与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或许他真的藏起了很多东西，只是她看不懂。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青禾走到门口看了看，回来道：“是明皇后的仪仗经过，要去坤宁宫呢。”
云栖雪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
忽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在门口行礼：“云姑娘，陛下让您去坤宁宫一趟。”
云栖雪微怔。册封大典刚结束，他让她去坤宁宫做什么？
青禾也觉得不妥，低声道：“姑娘，这时候去……怕是会惹皇后不快。”
云栖雪沉默片刻，放下茶杯：“陛下的旨意，岂能抗命。”
她换了一身更素净的衣服，跟着小太监往坤宁宫去。一路上，宫人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探究和幸灾乐祸。谁都知道，陛下在宫宴上对她青眼有加，如今却册封了明若心为后，这时候召她去坤宁宫，分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坤宁宫内，喜气洋洋。明若心穿着凤袍，正接受众妃嫔的朝拜。见云栖雪进来，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很快掩饰过去，笑道：“妹妹来了，快请起。”
云栖雪依礼行礼，并未抬头。
纪与安坐在明若心身侧的宝座上，目光落在她身上，淡淡道：“朕记得，皇后生辰快到了，你从前最擅刺绣，就留下来，给皇后绣一方凤纹手帕吧。”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让一个质子给皇后绣凤纹手帕，这不仅是让云栖雪难堪，更是在打明若心的脸——仿佛在说，即便你成了皇后，也得用她绣的东西。
明若心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紧紧攥着凤袍的衣角，声音却依旧温婉：“陛下厚爱，只是妹妹身份尊贵，怎好劳烦她……”
“无妨。”纪与安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云姑娘不会介意的，对吧？”
云栖雪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试探。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臣妾遵旨。”
纪与安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你们聊着，朕还有奏折要批。”
他转身离开，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明若心一眼。
明若心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云栖雪，眼中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恨意。“妹妹随我来吧。”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云栖雪跟着她走进内室。明若心屏退左右，猛地转身，扬手就想打她一巴掌。
云栖雪早有防备，侧身躲开。
“你敢躲？”明若心怒视着她，“云栖雪，你真以为陛下对你有情意？他不过是把你当成消遣的玩意儿！你一个质子，也配和我争？”
“臣妾从未想过争什么。”云栖雪平静地看着她，“皇后娘娘若是不满，大可去陛下跟前说，不必为难臣妾。”
“你！”明若心被她噎得说不出话，随即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敢？陛下今日让你来给我绣帕子，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他心里清楚，谁才是能助他稳固江山的人。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滚出这座皇宫！”
云栖雪没有再说话。她拿起桌上的丝线和锦缎，安静地坐在一旁，开始刺绣。
指尖的银针穿梭，刺在锦缎上，也像刺在她的心上。
她知道明若心说的是实话。纪与安对她的特殊，或许从来都不是情意，而是一种复杂的占有欲。他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她的顺从，就像习惯了自己的影子。
绣到一半，外面传来通报：“莫世子求见皇后娘娘。”
明若心眼睛一亮，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笑道：“快请他进来。”
莫淮之走进来，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袍，看到云栖雪也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转向明若心，拱手道：“恭喜皇后娘娘。”
“莫世子客气了。”明若心笑容温婉，“世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家父让我送些贺礼过来。”莫淮之说着，目光却不经意地落在云栖雪身上，见她指尖被针扎破，渗出一点血珠，眉头微蹙，“这位是……云姑娘？”
云栖雪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低下头继续刺绣。
莫淮之心中一动，对明若心道：“皇后娘娘，臣听闻云姑娘近日偶感风寒，不如让她先回去休息吧，这绣帕之事，交给下人便是。”
明若心巴不得云栖雪赶紧走，立刻顺水推舟道：“还是莫世子细心。既然如此，妹妹就先回去吧，帕子之事，不急。”
云栖雪起身行礼，转身离开。经过莫淮之身边时，他低声道：“指尖的伤，记得上药。”
云栖雪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回到自己的寝殿，青禾连忙为她处理指尖的伤口。“姑娘，您何必受这份委屈。”青禾心疼道，“陛下也太……”
“别说了。”云栖雪打断她，“这是宫里，多说无益。”
她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梧桐，忽然想起云祈。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纪与安会不会真的对他动手。
正想着，无白忽然出现在门口：“陛下请姑娘去御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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