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梅林开得正好，一片嫣红，像燃烧的火焰。
纪与安站在梅林深处，负手而立。寒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云栖雪走到他身后，轻声道：“陛下。”
他转过身，递给她一支刚折下的梅花：“好看吗？”
梅花上还带着雪，冷香袭人。云栖雪接过，点了点头：“好看。”
“你知道吗？”他看着她，眼神复杂，“朕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梅花。那时候在冷宫，冬天没有炭火，冻得实在受不了，就跑到梅林里，看着这花，心里就暖和些。”
云栖雪的心微微一颤。她记得，有一年冬天特别冷，他发着高烧，嘴里却念叨着想看梅花。她便背着他，一步步走到梅林，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看了整整一个时辰。
“那时候，你总说，梅花虽冷，却有傲骨。”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你说，人也该像梅花一样，无论处境多艰难，都要好好活着。”
“陛下如今已是九五之尊，自然不必再受那般苦楚。”云栖雪垂下眼睫。
“是吗？”他轻笑一声，“可朕觉得，有时候，这龙椅比冷宫还要冷。”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那支梅花掉落在地。“云栖雪，留下来，留在朕身边。”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云栖雪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沉溺在他的目光里。可理智很快拉回了她——他是帝王，他的话岂能当真？今日他可以对她温情脉脉，明日也可以为了权位将她弃之如敝履。
“陛下，臣妾是南楚质子。”她抽回自己的手，语气疏离，“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宫墙，还有两国的疆土。”
纪与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方才的脆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冰封般的寒意。“你就这么想回去？”
“臣妾……”
她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侍卫飞奔而来，跪在地上，声音带着惊慌：“陛下！不好了！南楚……南楚兵临城下了！”
云栖雪脸色骤变。
纪与安猛地看向她，眼神锐利如刀：“云祈果然动手了！”
“不可能！”云栖雪摇头，“哥哥答应过我，不会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弄错？”纪与安冷笑，“兵都打到城下了，你还说弄错？云栖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朕？”
“臣妾没有！”云栖雪急得眼眶发红，“求陛下给臣妾一次机会，让臣妾去见哥哥，臣妾一定能劝他退兵！”
“你想去找他？”纪与安死死地盯着她，眼中是翻涌的怒火和……一丝她看不懂的痛楚，“你就这么信他？就这么不想留在朕身边？”
“陛下！”
“够了！”他厉声打断她，“来人！将云栖雪打入天牢！没有朕的旨意，不准任何人见她！”
侍卫们上前，想要抓住云栖雪。
“纪与安！”云栖雪看着他，泪水终于滑落，“你真的要这样对我吗？”
他别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睛，声音冷硬如铁：“带走！”
云栖雪被侍卫们拖着离开，经过梅林时，那支掉落的梅花被她的裙角带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凄美的弧线，落在雪地里，染开一点嫣红，像一滴凝固的血。
纪与安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无白悄然出现在他身后：“陛下，真的要这样吗？”
纪与安没有回答，只是弯腰，捡起那支落在雪地里的梅花。花瓣上的雪融化，沾湿了他的指尖，冰凉刺骨。
“告诉云祈，”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想要云栖雪活命，就退兵。否则，朕屠了南楚使团，让他血债血偿！”
“是。”无白领命，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纪与安看着手中的梅花，忽然用力一捏，花瓣被捏得粉碎，汁水顺着指缝流下，像血一样。
他以为，把她留在身边，就能留住她。他以为，用强权困住她，她就不会离开。可到头来，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天牢阴冷潮湿，云栖雪蜷缩在角落。
她不知道纪与安会不会真的对云祈动手，也不知道南楚和大靖会不会真的开战。她只知道，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对纪与安抱有任何幻想。
牢门被打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是林知枫。
他提着一盏灯笼，看着角落里的云栖雪，眼中满是不忍：“云姑娘。”
“林大人？”云栖雪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托了关系进来的。”林知枫将一件厚厚的披风递给她，“天牢太冷，你披上吧。”
云栖雪接过披风，裹在身上，心中涌起一丝暖意。“多谢大人。”
“陛下的旨意，我听说了。”林知枫叹了口气，“南楚之事，恐怕……”
“我哥哥不会真的攻城的。”云栖雪固执地说，“他只是想逼陛下放我回去。”
林知枫看着她，欲言又止。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这是云将军托人送来的，他说，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云栖雪接过信，颤抖着拆开。信上的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就的：
“阿雪，对不起，哥哥骗了你。南楚内乱，丞相勾结外敌，我若不回，南楚必亡。纪与安多疑，留你在他身边，终是隐患。我已安排好人，三日后子时，带你逃出宫。若我不能回来，你便回南楚，找一处安稳之地，好好活着，忘了哥哥，也忘了纪与安。”
云栖雪看完信，泪水无声地滑落。原来，云祈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南楚。原来，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林大人，”她抬起头，眼中带着决绝，“三日后子时，求你帮我一个忙。”
林知枫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姑娘请说，只要我能做到。”
“我要去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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