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淮之第一次见到云栖雪,是在三年前的皇家围猎。
那日秋高气爽,围场里旌旗猎猎。他本陪着父亲看皇子们射猎,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抹月白身影吸引。
那女子站在柳树下,身姿纤细,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弓箭,眉头微蹙,像是遇到了难题。风拂起她的裙角,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像上好的羊脂玉。
他认得她,是南楚送来的质子,云栖雪。
京城里关于她的传言不少,说她身份低微,说她在宫里谨小慎微,从不敢与人争。可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只觉得她像一株生长在峭壁上的兰草,看似柔弱,却自有风骨。
“这张弓太沉,不适合你。”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递上自己的小弓,“试试这个。”
云栖雪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礼貌地颔首:“多谢世子。”
她接过弓,试了试,果然顺手了许多。搭箭,拉弦,瞄准远处的靶心,动作虽生涩,却很认真。箭矢离弦,虽未中靶心,却也离得不远。
她笑了,眉眼弯弯,像含了星光。“多谢世子。”
那一笑,便在他心里生了根。
自那以后,他总想着能再见到她。借着各种由头进宫,远远地看她一眼,便觉得心满意足。
他知道她和陛下关系不一般。宫里的人都说,陛下对这位云姑娘,是不同的。他见过纪与安看她的眼神,那种带着占有欲的专注,让他莫名地心慌。
他是国公府的世子,身份尊贵,相貌出众,京城里想嫁给他的名门闺秀能从街头排到巷尾。可他偏偏喜欢上了一个质子,一个心里可能装着别人的女子。
宫宴上,席乐安对她出言赞美,他看到纪与安眼中的寒意,也看到了她的局促。那一刻,他忍不住站出来为她解围,哪怕知道这样会得罪陛下。
明若心刁难她时,他看到她指尖被针扎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忍不住替她说话。他想告诉她,不必这么委屈自己,他可以护着她。
可他终究是没说出口。
他知道自己斗不过纪与安。那是大靖的帝王,手握生杀大权,他想要的人,谁也抢不走。
南楚兵临城下时,他听说她被陛下打入天牢,心急如焚,却只能在宫门外徘徊。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不能像纪与安那样,给她想要的保护。
后来,她被放了出来,纪与安对她愈发宠爱,甚至不顾朝臣反对,立她为后。
他去参加了册封大典,站在人群里,看着她穿着凤袍,站在纪与安身边,接受百官朝拜。她的脸上带着平静的幸福,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光彩。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有些执念,该放下了。
他回了国公府,开始接手家里的事务,学着处理朝堂之事。父亲为他安排了一门亲事,是吏部尚书的女儿,温婉贤淑。
大婚那日,他喝了很多酒。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围场里那个穿着月白襦裙的少女,她笑着对他说:“多谢世子。”
他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后来,他偶尔会在宫宴上见到她,看到她抱着小皇子,和纪与安相视而笑,眉眼间满是温柔。
他知道,她过得很好。
这就够了。
有些爱,不必说出口,不必拥有,远远看着她幸福,便已是圆满。
只是偶尔,在某个梅花开得正好的午后,他会想起那个围场里的笑容,想起那截白皙的脚踝,心头会掠过一丝淡淡的怅惘,像风吹过湖面,泛起一圈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
执念如尘,终究会被时光掩埋。而他的人生,也终将走向属于自己的,另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