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优在阁楼的樟木箱底摸到那本日记时,指尖的茧子被烫得发麻。深棕色封皮上没有字,只烫着圈褪色的花纹,像根盘成环的蛇。她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只有行铅笔字,笔迹像被水浸过的蛛网:“写下名字的人,会在三天后死去。”
窗外的白玉兰突然落了片花瓣,正砸在日记摊开的页面上。沈优盯着花瓣边缘的焦痕,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的话:“阁楼里的东西不能碰,尤其是带蛇纹的本子……你爷爷就是被它缠死的。”
一、试笔
第一个名字出现在日记上,是沈优无意识写下的。
那天公司的组长又在会议上刁难她,咖啡泼在策划案上时,她攥着笔的手在草稿纸上反复划着组长的名字。回家整理文件时,那三个字竟赫然出现在死亡日记的第二页,铅笔的痕迹新鲜得像刚落下的雪。
“不过是巧合。”沈优把日记本塞进抽屉深处,压在厚厚的会计凭证下。但第二天上班,组长没来。第三天清晨,公司群里弹出讣告:组长在晨跑时被失控的货车撞飞,现场的监控录像里,他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恰好扑进了货车轮下。
抽屉里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沈优猛地拉开抽屉,死亡日记正摊开在第二页,组长名字的末尾多了行细小的批注,铅笔字歪歪扭扭:“死于意外,第三天辰时。”
她的指尖在纸页上颤抖,摸到批注末尾的小勾——像老师批改作业时的标记。
二、涟漪
第三个死者是楼下的家暴男。
沈优在阳台晾衣服时,总能听见三楼传来的摔砸声和女人的哭喊。那天凌晨,她被凄厉的尖叫惊醒,隔着纱窗看见男人揪着女人的头发往墙上撞。回到卧室,她坐在桌前,盯着死亡日记的空白页,笔尖悬了很久,终于落下“张强”两个字。
这次她故意在名字后加了句:“死于自杀。”
第三天傍晚,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小区的宁静。张强在自家阳台上吊了,脖子上的绳结打得异常标准,法医鉴定为自杀。但沈优在买菜时听见邻居议论,说张强死的前一晚,曾疯疯癫癫地说看见绳子在天花板上自己打结,还说听见有人在耳边念他的名字。
死亡日记的第五页,“张强”的名字被红铅笔圈了起来,批注变成了红色:“符合要求,奖励一次精准批注。”
沈优突然想起爷爷的死因。奶奶说他是在书房上吊的,现场没有挣扎痕迹,遗书里的字迹却歪歪扭扭,像被人攥着笔写的。她翻到日记的最后几页,果然在泛黄的纸页上找到了爷爷的名字,后面用红铅笔写着:“延迟一天,作为犹豫的惩罚。”
三、反噬
第七个名字写下后,沈优开始做噩梦。
梦里总有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死亡日记,指尖划过那些名字,每个名字被念到时,就有血从纸页里渗出来,滴在她的手背上,烫得像岩浆。男人从不抬头,她却能看见他衬衫领口露出的蛇形纹身,和日记封皮的花纹一模一样。
现实里,诡异的事情也开始发生。她写东西时,笔尖会突然自己动起来,在纸上画蛇形的圈;晾在阳台的白衬衫,总会在领口处出现莫名的焦痕;甚至有次她在超市结账,收银机打出的小票上,所有商品名称都变成了她写在日记里的名字。
第八个死者是骗走她积蓄的中介。沈优在名字后写“死于触电”,第三天却听说他是在洗澡时滑倒,头撞在瓷砖上死的。死亡日记上,中介的名字被划了道红叉,旁边用红铅笔写着:“擅自修改死法,惩罚:看见执行者。”
当晚,那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出现在她的卧室。他终于抬起头,脸上没有五官,只有日记封皮上的蛇形花纹在蠕动。他走到书桌前,翻开死亡日记,指尖点在沈优的名字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行淡淡的铅笔印:“沈优,死于……”
后面的字迹是空的,像在等她自己填。
四、循环
沈优想烧掉日记,却发现它防火;想撕掉纸页,碎片总会自己粘回去。她把日记扔进垃圾桶,第二天醒来,它又端端正正地摆在书桌上,封皮的蛇形花纹似乎更清晰了些,像活了过来。
她开始调查这本日记的来历。爷爷的老同事说,日记是爷爷年轻时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当时卖货的老人说,这本子要“养”,写满七七四十九个名字,就能实现一个愿望。但老人没说,写名字的人,会成为第四十九个祭品。
沈优翻到日记的第三十页,上面已经有三十七个名字。她的指尖停在爷爷的名字旁,突然明白他遗书里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蛇要蜕皮了”。
那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有时是在镜子里,有时是在窗外的玉兰树上,他总在翻那本日记,翻到空白页时,就用那双没有五官的脸“看”着她,像是在催促。
第四十八个名字写下的那天,沈优在爷爷的旧相册里找到张老照片。照片上,年轻的爷爷和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站在旧货市场前,男人的领口露出蛇形纹身,手里拿着的,正是这本死亡日记。照片背面写着:“第四十九个,该你了。”
五、终局
第四十九页的空白,像个黑洞。
沈优坐在书桌前,看着对面的白衬衫男人。他把铅笔塞进她手里,指尖推着她的手,往纸上按。她能感觉到笔尖在颤抖,墨水在纸上晕开,渐渐成形——是她自己的名字。
“沈优,死于……”
男人的指尖停在“于”字后面,像是在等她决定。沈优突然想起那些死者的脸:刁难她的组长、家暴的男人、骗人的中介……还有爷爷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恐惧,是解脱。
她猛地调转笔尖,在名字后面写下:“死于日记烧毁的瞬间。”
白衬衫男人的花纹脸突然扭曲,像是在尖叫。沈优抓起桌上的打火机,按住火苗凑向纸页。这一次,日记没有防火,火焰舔舐着纸页,蛇形花纹在火里痛苦地扭动,发出滋滋的声响。
男人的身影在火焰中渐渐透明,他最后看她的眼神里,竟有种释然。
火焰熄灭时,日记变成了灰烬。沈优的手腕上,多了个蛇形的红痕,像烫伤的印记。
第二天,小区里的人发现三楼的女人搬走了,据说带着赔偿款回了老家;公司新来了个温和的组长,总说要多关心下属;沈优的积蓄被追了回来,中介公司的老板突然自首……
只有沈优知道,那本死亡日记并没有消失。在某个深夜,她听见抽屉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拉开一看,深棕色的封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第一页的铅笔字依旧清晰:
“写下名字的人,会在三天后死去。”
而封皮的蛇形花纹上,多了个细小的红痕,像滴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