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紧紧抱着她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压抑了千年的悲恸终于化作无声的、剧烈的颤抖。
山风呜咽,溪水低泣,满庭的落叶随风盘旋,如同金色的挽歌。
……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顽固的冰壳,再次封住了逢遇的口鼻。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肺腑深处撕裂般的痛楚。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先是一片模糊的光斑,随后才聚焦成病房惨白的天花板,以及悬挂在视野正上方、缓慢滴落着透明液体的输液袋。
心脏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单调的滴滴声。
消毒水的冰冷气味下,一缕山间草木的清芬,一缕海风的微咸,一缕素帐内蜜蜡的暖香……
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阻隔,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萦绕在鼻尖,最终沉淀在灵魂深处。
一滴泪,无声地从逢遇的眼角滑落,没入鬓角的发丝中。
这一次,她记得。
记得那跨越千年的山海,记得那青衫白发的身影,记得那刻入灵魂的约定。
也记得,那一片……无垠的蔚蓝。
“逢总,二小姐只剩十天左右的时间了。”医生扶了扶眼镜,擦了擦额间的汗,在逢梁面前,总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逢梁顺着窗玻璃看见躺在床上闭着双眼的人,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
大概,做到这个程度,是她身为姐姐所能做的最多的了。
“二小姐这次昏迷了五天,能抢救回来已是不易。”医生悲伤地开口。
“嗯,我知道了。”
“小李,准备一下吧。”
小李:准备什么?后事吧。
逢总亲缘淡薄,能给的只有体面。
逢梁交代完便离开了,没有进去坐坐,也没有多和自己这个不久就会死的妹妹多聊一会儿。有什么可聊的呢?她大概也没什么想和她说的吧。
但逢梁错了,或许曾经的逢遇会坦然的面对死亡,甚至觉得那是一种解脱,可是经历了那么多的逢遇突然不想就这么死了,因为……这世间还有太多她舍不得的东西了。
例如,以前她莫不在乎的亲情。
倘若逢梁愿意陪发逢遇聊一聊,逢遇会告诉她,她很感谢她。
父母的工作繁忙,从小就是她和逢梁相依为命,虽然她体弱多病,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而姐姐早早创业,每日也是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但只要她出事,逢梁总是第一个赶到的。
更不要说这些年高昂的医药费都是逢梁再出。
虽然她曾经一度恨过她为什么要因为责任让她带着病痛狼狈地活着。
不想活的心态伴随了她将近25年。
但现在,心脏依然痛,可是有了期待。
这辈子……你还能找到我吗?
她颤颤巍巍地坐起来,拿起桌旁的纸笔,许久没有写字导致很多字都被遗忘了。
她索性用宋青教她的字体。
一笔一划写下:
宋青,见字如晤。
这次如果你能找到我,那你会见到最真实的我。
我大概不会再穿越了,但我这,在2025年一直等着你。
给你留封信是怕我等不到你找到我的时候了,我病了,快死了,但没关系,你活着,这世上就始终有人记得我。
有人记得,就不算真正死去。
以后,我的家人,也是你的。
我的父母都是考古学家,常年在外,是时候让他们回来考古考古你了,我想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还有个姐姐,逢梁,超级女强人,但她不爱惜自己,如果可以,代替我照顾照顾她吧。我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照顾她一次了。当然,如果你需要帮助了,也可以找她,唔,虽然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穿越的事我没有和家人们讲过,这事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就像是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梦,把我的记忆切割成无数个碎片……
我唯一确信的是,你是真的。
如果以后的日子难熬,你就多交点朋友,或者……找个爱你的人在一起……
心口的绞痛不止,逢遇感觉自己没办法写下去了,只得停笔,小歇一会儿。
可是我多想陪你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