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四起,起义军和官兵烧杀劫掠,全然不顾百姓死活。
她与宋青在一次暴乱中走失。
她女扮男装,被抓去了军营。
战场上,她靠着东躲西藏的本事险险活着。
城门处,包铁巨木在号子声中反复撞击,每一声闷响都震落簌簌土灰。
突然一锅滚油从雉堞泼下,焦糊的肉味随白烟腾起,城下霎时翻腾起非人的惨叫。
云梯终于钩住垛口。赤膊的汉子衔刀攀爬,滚石擂木砸落时,人体像熟透的果子般坠落。
“轰——!”
瓮城闸门终被火油焚垮。
躲闪的过程中,逢遇看到熟悉的面孔。
宋青。
目光在血肉间飞速转换,她的眸子锚定站在最前方的人。
他的黑袍不知什么时候掉落,露出一身青衣,芝兰玉树。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偿还什么的冲动。
她朝着那道青色的身影,朝着那支致命的冷箭,扑了过去。
宋青在箭离弦的瞬间,身体已有细微的调整,那是一个准备迎接冲击、借力卸力、顺势假倒的姿态——这是他谋划好的金蝉脱壳。
然而,他眼角余光捕捉到了那道扑来的、不顾一切的身影。
那张万载冰封般平静淡漠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不是计划被打乱的错愕,而是——
震惊!难以置信的震惊!
清澈如秋水的眼眸,在看到逢遇扑来的身影时,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眼底深处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
这眼神绝非初次面对此景该有,也远超了数次平淡相遇所带来的任何牵绊。
冰冷的箭镞,带着死亡的幽光,在逢遇眼前急速放大。
她用身体撞开了宋青预想中迎接箭矢的位置。
噗嗤!
贯胸一箭碎玉声,温血溅染冰颊惊。
世界的声音骤然远去。
只剩下那一声轻响,无比清晰地回荡在逢遇自己的耳膜里,也回荡在宋青骤然放大的瞳孔之中。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而巨大的力量,狠狠贯穿了她的后背,从前胸透出。
带着她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和温度,瞬间抽离。
她撞在宋青身上的冲力,变成了软软的、向下滑落的依附。
宋青那早已准备好的、卸力假倒的姿态瞬间僵硬、变形。
他几乎是凭着一种超越本能的反应,猛地伸出手臂,以一种极其熟稔却又带着前所未有沉重和仓皇的力道,接住了她瘫软的身体。
温热的、迅速蔓延开的粘稠液体入手。
视线飞速地旋转、变暗。
但逢遇还是看清了。
看清了宋青的脸。
他清澈的眼底,清晰地映出了她胸口插着箭矢的影子,一个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的影子。
温热的血溅在他白皙的脸颊上。
他的嘴唇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极低、带着巨大困惑、沉重痛楚和一丝刚刚萌芽便被现实碾碎的悸动的叹息:
“……何必……”
这叹息里,包含了太多。
他看着她迅速黯淡下去的眸子,心头那瞬间的悸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被更深的、冰冷的孤寂所吞没。
身体好冷,像跌进了万丈冰窟。黑暗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
她仿佛看到宋青的嘴唇无声地动了一下,那口型,依稀像是:
“……又是……”
黑暗彻底降临。
有道是
“'何必'沉叹穿今古,未语唇嗫又逢卿。
怀抱渐冷知永诀,长夜再续待新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