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馥莉的指尖在录像带的金属搭扣上顿了顿。
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凌晨两点的书房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嗡鸣，她突然想起十岁那年，父亲蹲在录像厅门口给她系鞋带的场景——那时她踮着脚举着录像带，看老板用粗马克笔在封面上画歪扭的“2013”，父亲的后颈被夏日的太阳晒得发红，却还笑着说“我闺女挑的标签最好看”。
录像带卡进播放器的瞬间，机器发出轻微的嗡响。
老式电视机屏幕闪烁两下，黑白画面里出现宗庆后穿着藏青西装的身影。
背景音是2013年创业二十周年庆典的喧嚣，记者举着话筒问：“宗总，网上总传您在培养神秘继承人，能透露点细节吗？”
宗庆后的声音比现在更洪亮，带着江浙口音的普通话里裹着股子利落：“我只有一个女儿，从小跟着我吃方便面跑市场，她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端起茶杯抿了口，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等我老了干不动了，娃哈哈的接力棒，自然要交到她手里。”
电视机的雪花点突然刺啦刺啦响起来，宗馥莉的呼吸却在此刻凝住。
她凑近些，屏幕里父亲的脸有些模糊，但那句“我只有一个女儿”像重锤敲在她心上——这盘被她遗忘在书架角落的旧录像带，竟藏着最锋利的武器。
她摸出手机录下这段音频，指腹在播放键上反复摩挲。
杜建英这两天买通的营销号还在网上造势，说“宗家有子万事兴”；宗继昌昨天在朋友圈晒了子公司的股权证书，配文“父亲教我的第一课”；宗庆祥今早开会时，故意把“大小姐”三个字咬得极轻，像在吐颗硌牙的石子。
“该反击了。”她对着屏幕里父亲的影子轻声说，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底发亮。
次日上午十点，宗馥莉站在公关总监办公室门口。
周正明的助理小吴刚要开口，她已经敲了敲门，不等里面应声就推门进去——这是她这星期第三次来找这位“老臣”。
周正明正对着电脑皱眉，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宗小姐，昨天说过了，临时发布会需要董事会批……”
“批什么？批我用父亲的原话证明自己？”宗馥莉把手机往他桌上一放，“您听听这个。”
录音里宗庆后的声音清晰响起。
周正明的手指原本还敲着桌面，听到“我只有一个女儿”时突然顿住，眼镜滑下鼻梁都没察觉。
他猛地坐直身子，抓起手机又听了一遍，抬头时眼底的轻视已经淡了：“这录像带哪来的？”
“父亲2013年的采访。”宗馥莉指尖点了点手机，“我让人鉴定过，原版未剪辑。”
周正明摸出钢笔在便签上唰唰写，笔帽被他咬得变形：“需要提前联系媒体吗？那些财经记者最近追着私生子的新闻不放……”
“不用联系。”宗馥莉从包里抽出份资料推过去，“他们会自己来——您看，今早‘宗继昌持股子公司’的热搜还挂在第三，我让人在评论区放了发布会预告。”
周正明的钢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
他盯着宗馥莉的眼睛看了三秒，突然笑了：“宗小姐，您比我想象中……”
“更像宗总？”宗馥莉替他说完，起身时西装裙角带起一阵风，“下午两点，发布会现场见。”
下午两点整，娃哈哈总部大厅的闪光灯连成一片。
宗馥莉站在铺着红布的讲台后，能看见第三排有个记者举着话筒，上面还挂着“宗继昌今日增持”的笔记。
“宗小姐！”前排穿蓝西装的男记者率先举手，“有消息称宗继昌先生持有集团子公司35%股权，您如何看待这位‘弟弟’的存在？”
镁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宗馥莉却笑得很稳。
她朝周正明点头，现场的音响里立刻传出熟悉的声音：“我只有一个女儿，她是我看着长大的……”
大厅突然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声。
那个举着“宗继昌”笔记的记者手开始抖，话筒砸在椅子上发出闷响；周正明站在侧幕，原本攥着的手慢慢松开，指节上的白印子一点点褪成淡红；后排有个女记者突然举起手机，镜头对准了宗馥莉身后的投影屏——上面正循环播放着2013年采访的画面，宗庆后说“她是我唯一的接班人”时，眼角的笑纹清晰可见。
“叮——”
不知道谁的手机先响了。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音，像投入湖面的石子。
有记者开始疯狂按快门，闪光灯连成一片白芒；有编辑在走廊里打电话，声音大得穿透玻璃：“快！把热搜词换成‘宗馥莉唯一继承人’！”
宗馥莉望着台下混乱的人群，手指轻轻搭在讲台上。
她能感觉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雪发来的消息，说“录音已同步到集团官微”。
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照进来，在她手腕的翡翠镯子上折射出一道光，像极了父亲二十年前递给她的第一块糖纸。
“接下来的问题。”她的声音盖过嗡嗡的议论，“关于集团下一步的战略规划……”
台下又举起一片话筒。
有人举着“宗继昌”的笔记，此刻那页纸被攥得皱巴巴；有人举着“私生子”的提纲，此刻笔尖在纸上戳出好几个洞。
周正明站在侧幕，看着宗馥莉的背影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宗庆后第一次站在这里时，也是这样，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进自己眼睛里。
而此刻，网络世界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某营销号刚发的“宗家秘辛：私生子上位成定局”还挂在首页，评论区突然被一条录音刷屏。
有网友截了图发微博：“建议某些人重听宗总2013年采访，什么叫‘唯一继承人’？”这条微博转发量在五分钟内破万，连带#宗馥莉录音炸场#的话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热搜第一冲去。
宗馥莉对着台下微笑，目光扫过人群里某个缩着脖子的身影——是杜建英派来的眼线。
那女人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录音播放量10万+”的提示。
她突然想起昨晚保温杯里的深褐色颗粒，想起杜建英伪善的笑，想起宗继昌炫耀股权时的得意。
“该收网了。”她在心里说，手指轻轻叩了叩讲台，“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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