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把午后的空气搅得黏糊糊的，顾明君被太阳晒得头晕，正琢磨着怎么偷偷懒，就被教官的哨声惊得一激灵。“稍息！立正！”教官的嗓门比蝉鸣还穿透力，震得他差点顺拐着踩到前面女生的鞋跟。
“顾明君！又走神！”教官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来，“出列，给我示范正步走！”
顾明君硬着头皮往前走，脑子里把动作要领翻来覆去地过，抬腿时却还是差点同手同脚。队伍里的憋笑声像泡泡似的冒出来，梵语靠在队伍边缘，扯着嗓子喊：“‘昏君’陛下，您这步伐是要登基还是要出巡啊？”
顾明君脸“腾”地红了，梗着脖子回：“要你管！”
“我可管不了您，”梵语慢悠悠地晃着胳膊，“就是怕您待会儿顺拐到教官面前，被当成典型拎出来示众。”
果然，顾明君刚走两步就乱了节奏，教官气得脸发黑：“原地高抬腿！两百个！什么时候抬明白什么时候停！”
他抬腿时顺拐的毛病更明显，左腿抬起来，左手也跟着使劲甩，活像只笨拙的小企鹅。梵语看得直拍大腿，叶文在旁边递了瓶水给他，淡淡道：“别笑太大声，小心被教官听见。”
“听见又怎样？”梵语拧开瓶盖灌了口，“我说错了？他这‘明君’当的，连个正步都走不明白，不是昏君是什么？”
正说着，唐亦笙突然往前站了半步，低声对顾明君说：“膝盖抬高，手臂打直——对，先抬右腿，左手往前送……”他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魔力，顾明君居然慢慢稳住了节奏，虽然还是偶尔出错，但总算没再顺拐。
两百个高抬腿结束，顾明君腿软得差点瘫在地上，唐亦笙伸手扶了他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迷彩服传过来，烫得顾明君心里一跳。“笨蛋，”唐亦笙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休息会儿。”
顾明君刚在树荫下坐定，就见梵语晃悠悠地走过来，手里抛着个苹果：“‘昏君’，累坏了吧？早跟你说过别逞强。”
“要你操心！”顾明君瞪他一眼，伸手去抢苹果，却被梵语轻巧躲开。“想吃啊？”梵语挑眉，“求我。”
“做梦！”顾明君刚要起身，膝盖突然一软，唐亦笙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肩膀：“别动，刚练完腿，歇会儿。”说着，从自己包里拿出个面包递过来，“先垫垫。”
顾明君接过来，没好气地瞪了梵语一眼，拆开面包啃起来。梵语看着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把苹果往他怀里一扔：“喏，赏你的。”
顾明君哼了一声，却还是把苹果塞进了口袋。
下午练战术动作，要在泥地里匍匐前进。顾明君趴在地上，刚往前爬了两步，就被教官吼：“肚子抬那么高干嘛？怕敌人打不着你？压低！”他慌忙往下压，结果动作太猛，下巴磕在地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梵语在旁边爬得顺溜，回头看他那狼狈样，故意放慢速度：“‘昏君’，你这是在给泥地磕头呢？”
顾明君没理他，咬着牙往前挪，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蹭得生疼，刚想喘口气，就听教官喊：“顾明君！速度太慢！再给我爬三个来回！”
他差点没背过气去，正想争辩，唐亦笙已经爬了过来，跟他并排趴着，低声说：“跟着我节奏，手臂用力，膝盖别太使劲……”两人一起往前爬，唐亦笙的动作标准又利落，顾明君盯着他的背影，慢慢调整姿势，居然真的快了不少。
等爬完三个来回，顾明君浑身是泥，膝盖磨破了好大一块，血混着泥粘在裤子上，看着都疼。唐亦笙把他拉起来，皱眉看着他的膝盖：“去医务室。”
“没事……”顾明君刚想说不用，就被唐亦笙不由分说地拽着往医务室走。梵语看着两人的背影，撇了撇嘴，对叶文说：“你看唐亦笙，对‘昏君’比对谁都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弟弟。”
叶文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被唐亦笙半扶半拽着的顾明君，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顾明君低着头，好像在跟唐亦笙说什么，唐亦笙侧耳听着，脚步慢了些。
从医务室回来时，顾明君的膝盖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走路一瘸一拐的。梵语凑过去看：“哟，‘昏君’陛下负伤了？要不要臣给您找个轿子抬着？”
“滚蛋！”顾明君抬脚想踹他，忘了膝盖有伤，疼得“嘶”了一声。唐亦笙立刻扶住他：“别乱动。”
梵语看着他那紧张样，突然觉得有点无趣，转身去跟别人聊天了。叶文走到顾明君身边，递给他一包湿巾：“擦擦脸吧，都是泥。”
顾明君接过来说了声谢，刚擦了两下，就听教官喊集合，要教大家叠被子。顾明君手笨，被子在他手里揉成一团，怎么都叠不成豆腐块。教官过来检查，看到他的被子，气得拿起棍子敲了敲：“顾明君！你这叠的是面包还是被子？给我重新叠！叠不好今晚别睡觉！”
梵语在旁边偷偷笑，他的被子虽然不算标准，但好歹有个豆腐块的形状。“‘昏君’，不行就认输吧，”他用胳膊肘撞了撞顾明君，“我教你两招？”
“才不用你教！”顾明君梗着脖子，跟被子较上了劲。结果越急越乱，被子被他扯得更皱了。
唐亦笙叠完自己的，看他急得满头大汗，走过来二话不说，拿起他的被子就叠。手指翻飞间，原本乱糟糟的被子很快就有了棱角，方方正正的像块豆腐。“看清楚了吗？”唐亦笙抬头看他，“明天自己叠。”
顾明君看着那整齐的被子，又看了看唐亦笙，突然嘿嘿一笑：“唐亦笙，你真是我的救星！”
梵语在旁边翻了个白眼：“马屁精。”
晚上躺在床上，顾明君翻来覆去睡不着，膝盖还在隐隐作痛。他悄悄戳了戳隔壁床的唐亦笙：“你睡了吗？”
“没。”唐亦笙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我膝盖疼。”顾明君小声说。
过了一会儿，唐亦笙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只手伸过来，手里拿着个小药瓶：“这个涂了能缓解点，我帮你涂？”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顾明君赶紧接过来，摸黑拧开瓶盖，往膝盖上倒了点药膏，刚想揉，就被唐亦笙按住了手。“别动，你看不清，我来。”
唐亦笙的手指带着药膏的清凉，轻轻揉在他的膝盖上，动作很轻，一点都不疼。顾明君僵着身子，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好了。”唐亦笙收回手，“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训练。”
“哦……”顾明君应了一声，却还是睡不着。他想起白天梵语总喊他“昏君”，虽然知道是开玩笑，可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他悄悄问唐亦笙：“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什么都做不好。”
唐亦笙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笨，就是有点毛躁。练练就好了。”
顾明君心里舒坦了点，又想起什么，忍不住笑：“梵语总骂我昏君，他才是个大坏蛋。”
“他就是嘴欠。”唐亦笙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别理他。”
黑暗里，顾明君点点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虽然军训又累又苦，还有梵语这个家伙总欺负他，但有唐亦笙在身边，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他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还在跟梵语吵架，说自己才不是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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