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晚自习铃声刚落，教学楼的灯光就暗了大半，只有宿舍楼还亮得像座不夜城。走廊里挤满抱着换洗衣物的男生，喧闹声差点掀翻屋顶——下周要开秋季运动会，班主任临时通知，今晚必须去公共浴室洗澡，明天一早得穿统一的新运动服彩排，谁要是身上有味儿，就罚去操场跑十圈。
顾明君抱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洗漱包，在浴室门口磨磨蹭蹭，活像只被赶上架的鸭子。“听说公共浴室的热水器又坏了，上次李胖子洗到一半没热水，冻得跟猴儿似的蹦了三分钟。”
“出息。”梵语拎着个黑色塑料袋从他身边挤过去，袋口露出半截橙色瓶子——是上周跟叶文、唐亦笙他们去超市时买的橘子味沐浴露。那天学神站在洗护区前，盯着货架最上层的牛奶沐浴露看了足有半分钟，标签上写着“滋养修护”，被他逮着机会打趣：“学神连洗澡都讲究养生？是不是还得泡个枸杞浴？”叶文当时没说话，耳根却红得像被热水烫过，转身就往零食区走，步伐快得像在逃。
唐亦笙把自己的蓝色运动服搭在胳膊上，拍了拍顾明君的后背：“我先去占个靠窗的隔间，那边水压大。”
“等等我！”顾明君立刻跟上去，帆布洗漱包“啪嗒啪嗒”撞着腿，像只跟屁虫似的黏在唐亦笙身后。
公共浴室里蒸汽腾腾，瓷砖地上积着层薄薄的水，踩上去咯吱响。梵语刚把东西放在最里面的隔间，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响——叶文抱着个白色的帆布包走进来了。他今天没穿校服，换了件浅灰色连帽卫衣，帽子上的抽绳松松垮垮垂着，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截细白的胳膊，手腕上还戴着串简单的红绳，是上次运动会抽奖得的，当时大家都笑这绳子土气，只有他珍而重之地戴到现在。
“学神来得挺早啊。”梵语倚在隔间的木门框上，故意把声音拖得长长的，“是不是早就盼着跟我们这群凡夫俗子一起洗澡？”
叶文把帆布包放在置物架上，拉链“刺啦”一声拉开，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灰色睡衣。他没看梵语，低头拿洗漱用品的动作却慢了半拍：“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梵语往前走了两步，隔间的木门板被他靠得吱呀响，“上周在超市，某人盯着草莓味磨砂膏看了三分钟，怎么，想试试？要不要我帮你问问，抹了会不会变甜？”
这话戳中了要害。上周叶文确实在磨砂膏货架前停了很久，包装上印着颗鲜红的草莓，看着就甜。他本来想拿一盒，刚伸出手就被梵语撞见，吓得赶紧缩了回去，现在被当众戳穿，脸“腾”地红了，连脖子都染上层薄红。
“你……”叶文转过身，手里还捏着支牙膏，气得指尖都在颤，“你别乱说！”
“我哪乱说了？”梵语笑得更欠了，故意往他面前凑了凑，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到能看清对方睫毛上沾的水汽，“要不要我现在去超市给你买一盒？就当……赔罪？”
“滚！”叶文这辈子没被人这么调侃过，尤其是在蒸汽弥漫的浴室里，周围还有其他同学的说话声，羞得脑子都懵了。他抬手想推开梵语，却忘了手里还拿着刚开封的沐浴露——瓶身太滑，“啪”地脱手而出，直奔梵语面门。
梵语眼疾手快，偏头躲开，沐浴露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去，“砰”地砸在后面的瓷砖墙上，橙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连隔壁隔间的帘子都沾了几滴。
“我靠！学神你谋杀啊？”梵语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笑得更欢了，“怎么，被说中了心思，想灭口？”
叶文被他笑得更慌了，手忙脚乱去捡地上的瓶罐，结果碰倒了置物架——上面放着他的洗发水、护发素、洁面乳，还有刚开封的身体乳，噼里啪啦全掉了下来。他情急之下想去接，却忘了身后就是梵语，这一转身，怀里的东西没接住，反倒全扬了出去。
“哎哟！”梵语被飞来的护发素砸中肩膀，刚想躲，又被洁面乳擦过胳膊，最绝的是那瓶身体乳，不偏不倚砸在他胸口，白色的乳液顺着校服领口往下淌。
“叶文你……”梵语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隔壁传来顾明君的惨叫：“我靠！谁砸我屁股！”
原来顾明君刚洗完澡，裹着条浴巾就从隔间出来，想去找唐亦笙，结果正好被飞来的一罐发胶砸中屁股，疼得他差点跳起来，浴巾都差点散开。
“怎么了？”唐亦笙闻声从隔间跑出来，身上还带着水珠，看见顾明君捂着屁股龇牙咧嘴的样子，又看了看满地的瓶罐和一脸懵的梵语，还有手足无措的叶文，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叶文这才回过神，看着顾明君疼得直抽气的样子，脸“唰”地白了，比刚才被调侃时的红更吓人：“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眼睛里蒙了层水汽，不知道是蒸汽还是别的。
“没事没事，”顾明君赶紧摆手，手一松，浴巾差点滑下去，吓得他赶紧拽住，“就是没想到学神发起火来这么猛，跟扔暗器似的，准头还挺好。”
梵语把胸口的身体乳擦掉，弯腰去捡地上的瓶罐，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行了，别杵着了，再不快捡，宿管阿姨该拿着手电筒来查房了。”他捡起那罐砸中顾明君的发胶，晃了晃，“学神，你这装备挺全啊，还偷偷用发胶？”
“我没有！”叶文急得去抢，指尖擦过梵语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那是……那是上次运动会剩下的！”
“哦——”梵语拖长了调子，故意把“剩”字咬得很重，“原来学神还留着纪念品啊。”
两人一吵，又碰倒了旁边的洗衣液瓶子，蓝色的液体顺着瓷砖缝流得到处都是，踩上去差点打滑。唐亦笙扶着顾明君往门口退了退：“你们俩别闹了，先把东西捡起来。”
叶文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蹲下身。他的手指细长，捡瓶子时却笨手笨脚，好几次都没抓住，还是梵语伸手帮他稳住。指尖碰到一起时，梵语能感觉到学神的手在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你抖什么？”梵语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怕了？”
叶文的耳朵瞬间红透了，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他的气息：“要你管。”
四个人手忙脚乱收拾了十分钟，公共浴室已经一片狼藉。橙色的沐浴露、蓝色的洗衣液、白色的身体乳混在一起，在瓷砖上画出乱七八糟的图案。宿管阿姨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时，梵语一把拉起叶文：“快跑！”
四人跟兔子似的蹿出浴室，跑到楼梯口才停下，一个个笑得直喘气。顾明君捂着屁股，看着叶文还在发红的耳根，突然没正经地笑：“叶文，你刚才扔东西的时候，手劲还挺大，不去练铅球可惜了。”
叶文的脸又红了，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没说话。梵语拍着他的肩膀，笑得一脸欠揍：“就是，学神平时看着斯文，急了连沐浴露都能当武器，以后谁要是惹他，得小心脑袋。”
“梵语！”叶文终于忍不住，抬手去打他，却被梵语轻巧躲开。两人在楼梯间一追一躲，叶文没注意脚下的台阶，差点绊倒，梵语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拽了回来。
“慢点，”梵语的声音难得正经了点，“摔下去，明天运动会就没法跑了。”
叶文挣开他的手，却没再往前走，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梵语的胸口——那里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白色乳液，像朵奇怪的花。
“对了，你的沐浴露。”梵语从口袋里掏出个瓶子，是刚才收拾时顺手塞进去的，正是叶文常用的柠檬味沐浴露，“刚才混战掉的，给你。”
叶文没接，头也不抬：“送你了。”
“哟，学神这是贿赂我？”梵语挑眉，故意把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想让我别说出去你扔暗器砸中‘昏君’屁股的事？”
“你！”叶文气得说不出话，转身就往宿舍跑，脚步快得像在逃，连帆布包都忘了拿。
梵语看着他的背影，把沐浴露塞进自己的塑料袋里，笑了笑。旁边的顾明君凑过来，一脸八卦：“你说叶文是不是真生气了？”
“放心，”梵语拍了拍他的肩膀，“学神脾气好，气一会儿就忘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明天运动会，他得请我们吃冰棍赔罪，你被砸了屁股，得请双份。”
“那必须的！”顾明君立刻点头，“我要吃草莓味的！”
回到宿舍，梵语把柠檬沐浴露放在床头，瓶身上的水珠还没干，在灯光下亮晶晶的。顾明君正趴在床上，让唐亦笙帮他涂药膏（说是活血化瘀），看见那瓶沐浴露，好奇地问：“这不是叶文的吗？怎么在你这？”
“学神赏的。”梵语挑眉，“刚才某人被砸，算不算工伤？明天我得让叶文请我吃冰棍。”
“凭什么只请你？”顾明君不乐意了，“我这可是被误伤的，而且伤在……伤在关键部位，得请双份！”
“行啊，”梵语笑着点头，“明天我去跟学神说，就说他的暗器不仅砸中了‘昏君’的屁股，还差点毁了‘昏君’的清白，得用两箱冰棍赔罪。”
“去你的！”顾明君抓起枕头砸过去，被梵语轻巧躲开。
唐亦笙帮顾明君涂完药膏，把药瓶收好，淡淡道：“别闹了，明天还要早起。”
梵语冲顾明君做了个鬼脸，躺回自己的床上。窗外的月光透过铁栏杆照进来，落在床头的沐浴露瓶子上，泛着淡淡的光。他拿起瓶子闻了闻，柠檬的清香混着点别的味道，挺好闻的。
隔壁床的顾明君翻了个身，嘟囔着：“明天一定要赢百米跑……”梵语笑了笑，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全是叶文刚才的样子——被调侃时红透的耳根，扔东西时慌乱的眼神，还有差点绊倒时被他拉住的、细瘦的胳膊。
学神急起来，原来这么有意思。
他摸了摸那瓶柠檬沐浴露，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心里却莫名有点暖。明天运动会，可得好好看看，被调侃到扔沐浴露的学神，跑八百米时会不会也这么容易脸红。
至于顾明君的冰棍？梵语勾了勾嘴角，顺带的事。他更想看看，叶文被他堵在跑道边要冰棍时，会不会又把什么东西扔过来——最好是扔在他怀里，这次他一定接得稳稳的。
夜渐渐深了，宿舍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梵语把沐浴露放在枕边，柠檬的清香在鼻尖萦绕，像个甜甜的梦。梦里，他好像又看见叶文红着耳根的样子，手里还拿着那罐草莓味的磨砂膏，别扭地递给他：“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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