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时,梵语是被顾明君的哀嚎吵醒的。
“疼死我了!”顾明君趴在床上,半边屁股撅着,唐亦笙正拿着药膏给他涂,“早知道昨天就不跟你们去公共浴室了,被学神的暗器砸完,现在走路都像只瘸腿的鸭子。”
梵语揉着眼睛坐起来,一眼就看见床头那瓶柠檬沐浴露,瓶身上的水珠早就干了,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他随手抓过件T恤套上,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谁让你非要裹着浴巾站在门口?活像个送上门的靶子。”
“要你管!”顾明君扭头瞪他,动作太大扯到了疼处,又“嘶”地吸了口凉气。
宿舍门被轻轻敲响时,唐亦笙刚把药膏收起来。梵语趿着拖鞋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叶文。他穿着新的灰色运动服,领口系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比平时更服帖,手里还捏着个白色的帆布包——正是昨晚落在浴室的那个。
“早。”叶文的声音有点低,目光飞快地扫过梵语,又赶紧移开,落在自己攥着包带的手上,“我来拿……拿东西。”
“进来吧。”梵语侧身让他进来,故意往旁边多靠了靠,胳膊肘差点碰到叶文的肩膀。学神果然往旁边缩了缩,耳尖红得像被晨光染过。
顾明君看见叶文,立刻来了精神,忘了屁股疼:“学神,你昨晚跑太快了,包都忘了拿。”
叶文“嗯”了一声,把帆布包放在桌上,手指在拉链上顿了顿,像是在犹豫什么。他的目光扫过宿舍,在梵语床头那瓶沐浴露上停了半秒,又迅速移开,脸颊悄悄泛起红晕。
“那个……”叶文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高了点,“昨天的事,对不起。”他说着,从帆布包里拿出两盒草莓味的牛奶糖,往顾明君面前推了推,“这个给你,算赔罪。”
“哇!草莓糖!”顾明君眼睛一亮,早就把屁股疼忘到九霄云外,伸手就要去接,却被梵语按住了。
“学神,”梵语挑眉,故意慢悠悠地说,“就两盒糖?某人昨天可是差点被砸成‘伤残人士’,这赔罪也太轻了吧?”
叶文的脸瞬间红了,像是想起了昨晚浴室里的混乱,手忙脚乱地从包里又掏出一盒柠檬味的硬糖,往梵语面前递:“这个……给你。”
梵语看着那盒柠檬糖,又看了看床头的沐浴露,突然笑了:“学神还挺懂我,知道我喜欢柠檬味?”
叶文的手指猛地收紧,糖盒的边角硌得指节发白:“随便拿的。”说完,他转身就想走,却被顾明君喊住。
“叶文,等等!”顾明君剥开颗草莓糖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今天运动会结束,你得请我们吃冰棍!梵语说的,双份!”
叶文的脚步顿住了,背对着他们,声音闷闷的:“……好。”
等叶文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顾明君才戳了戳梵语:“你看学神刚才那样,是不是很紧张?”
“废话。”梵语拿起那盒柠檬糖,拆开一颗扔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被我戳穿了小秘密,能不紧张吗?”
“什么秘密?”顾明君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
“不告诉你。”梵语拍开他的脸,把糖盒往口袋里一塞,“走了,去操场集合,再晚就要被班主任罚站了。”
秋季运动会的开幕式热闹得像过年。各班穿着统一的运动服,在操场上站成整齐的方阵。顾明君被安排在队伍前排,因为屁股疼,站得歪歪扭扭,被体育委员瞪了好几眼。
“站直点。”唐亦笙站在他旁边,低声提醒,伸手悄悄扶了他一把。
梵语和叶文站在后排,中间隔着两个同学。梵语的目光总忍不住往叶文那边飘——学神站得笔直,像棵挺拔的白杨树,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泛着浅金色的光。昨晚被调侃时慌乱的样子,此刻一点都看不出来,仿佛浴室里的混战只是场幻觉。
“喂,”梵语趁体育委员不注意,往叶文那边挪了挪,“昨晚扔沐浴露的时候,准头挺准啊,是不是偷偷练过?”
叶文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没回头,声音却硬邦邦的:“没有。”
“没有?”梵语笑了,故意提高声音,“那砸中‘昏君’屁股那下,怎么那么巧?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报军训时被他抢了最后一块西瓜的仇。”
叶文终于忍不住回头瞪他,眼里带着点没消下去的慌乱:“你别乱说!”
“我可没乱说。”梵语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某人昨晚跑那么快,是不是怕我再提草莓味磨砂膏?”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叶文像被烫到似的猛地转回去,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前排的同学好奇地回头看,被他瞪了一眼,又赶紧转了回去。
开幕式的广播体操表演开始时,顾明君果然又出了岔子——转体动作时没站稳,差点顺拐,还好唐亦笙扶了他一把。
“‘昏君’果然是‘昏君’,做个体操都能掉链子。”梵语在后排低笑,被叶文悄悄踢了一脚。
“正经点。”学神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上午的男子百米预赛,梵语跑了小组第一,冲过终点线时,看见叶文站在栏杆外,手里捏着瓶矿泉水,见他看过来,赶紧把水往身后藏了藏,转身就想走。
“学神,”梵语几步追上去,笑着张开手,“赢了不给瓶水庆祝一下?”
叶文的脸又红了,把矿泉水往他怀里一塞,声音硬邦邦的:“拿着。”
梵语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却莫名有点暖。他看着叶文转身要走,突然喊了一声:“记得晚上的冰棍啊!双份!”
叶文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抬手摆了摆,算是应了。
顾明君的百米预赛跑得惨不忍睹,倒数第二,冲过终点线时差点瘫在地上,被唐亦笙扶着往休息区走。“都怪学神的暗器,”他一边喘气一边抱怨,“砸得我发挥失常。”
“是你自己平时不锻炼。”唐亦笙无奈地给他递水。
“才不是!”顾明君梗着脖子,看见梵语手里的矿泉水,眼睛一亮,“学神给的?”
“嗯。”梵语挑眉,“羡慕?”
“不羡慕!”顾明君嘴硬,“唐亦笙会给我买可乐!”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四人坐在老位置。叶文没怎么说话,只是低头扒饭,偶尔夹一筷子青菜。梵语却没闲着,一会儿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给叶文,一会儿又抢顾明君碗里的鸡腿,闹得不可开交。
“梵语你能不能安分点?”顾明君气得拍桌子。
“不能。”梵语笑着把鸡腿塞进嘴里,眼角的余光瞥见叶文悄悄把排骨夹回了他碗里,嘴角忍不住扬得更高。
下午的男子八百米决赛,叶文是夺冠热门。发令枪响时,他像支离弦的箭冲了出去,梵语站在跑道边,看着他的身影在阳光下奔跑,白色的运动服后背很快被汗水浸湿,却依旧跑得又稳又快。
最后一圈时,叶文突然放慢了速度,像是有点体力不支。梵语忍不住在跑道边喊:“叶文!加油!别给我丢人!”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叶文突然加速,冲过终点线时,正好是第一名。他扶着膝盖喘气,抬头往跑道边看,正好对上梵语的目光,两人都愣了一下,又赶紧移开,脸颊不约而同地红了。
运动会结束时,夕阳把操场染成了金红色。顾明君捂着屁股,催着叶文去买冰棍:“学神,说好的双份!我要草莓味的!”
叶文“嗯”了一声,转身往小卖部走,梵语立刻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省得你买错了。”
两人并肩走在夕阳里,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要叠在一起。梵语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突然说:“其实你跑八百米的时候,挺帅的。”
叶文的脚步顿了顿,没说话,耳尖却红得像夕阳。
小卖部里,叶文果然买了双份的冰棍,草莓味的给了顾明君,柠檬味的递给梵语,还有两支巧克力味的,是给唐亦笙的。
顾明君咬着冰棍,含糊不清地说:“还是学神靠谱,不像某些人,就知道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梵语瞪他一眼,咬了口柠檬冰棍,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像极了此刻的心情。
四个人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顾明君和唐亦笙聊着刚才的比赛,梵语和叶文没怎么说话,却偶尔会在不经意间碰到对方的胳膊,然后像触电似的缩回去,又忍不住偷偷看对方的侧脸。
没人再提昨晚浴室里的混战,也没人提那些乱飞的沐浴露和发胶。就好像那只是一场荒诞的梦,醒来后,大家还是那个会互相调侃、会一起分享冰棍的少年。
但有些东西,却悄悄变了。比如梵语总会下意识地往叶文身边靠,比如叶文看见梵语时耳根总会发红,比如那瓶被留在梵语床头的柠檬沐浴露,和被叶文悄悄收起来的草莓味磨砂膏。
夕阳彻底落下去时,顾明君打了个哈欠:“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四个人一起往宿舍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梵语看着叶文的背影,突然觉得,这种假装无事发生的日子,好像也挺有意思。至少,还能继续调侃学神,还能看他脸红的样子,还能把那些藏在打闹里的小心思,悄悄藏在心底,像藏起一颗甜甜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