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读课刚上到一半，窗外突然滚过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瞬间模糊了视线。顾明君盯着窗外的雨帘，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被雨水淋成了落汤鸡。
“下这么大，中午怎么去食堂啊？”他戳了戳前排的唐亦笙，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唐亦笙回头看了眼窗外，眉头微蹙：“等雨小点再说吧。”
梵语在后排听得清楚，用笔杆敲了敲顾明君的后脑勺：“‘昏君’就是‘昏君’，吃个饭都怕淋雨，难不成要唐亦笙背着你去？”
“要你管！”顾明君回头瞪他，不小心撞掉了桌角的练习册，哗啦啦散了一地。叶文正好弯腰捡笔，顺手帮他把练习册摞整齐，指尖擦过顾明君的手背时，两人都顿了顿。
“谢了啊学神。”顾明君挠挠头，脸颊有点红。叶文没说话，只是把练习册推回他桌上，目光却落在梵语身上——他正趴在桌上，侧脸埋在臂弯里，阳光透过雨雾落在他的发梢，狼尾的碎发软乎乎地搭着，居然有种难得的乖巧。
叶文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赶紧转回头，假装认真看书，耳朵却悄悄竖起来，听着后排梵语均匀的呼吸声。
午休铃声响起时，雨不但没停，反而下得更猛了，风卷着雨丝往走廊里灌，打湿了半面墙。各班同学挤在走廊里，看着瓢泼大雨唉声叹气。
“完了，我的糖醋排骨。”顾明君扒着栏杆，望着食堂的方向，像只被夺走食物的小兽。
梵语从书包里翻出把黑色的大伞，伞骨上还贴着个歪歪扭扭的小熊贴纸——是去年顾明君给他贴的，说“增加点少年感”。他冲叶文扬了扬下巴：“学神，走吗？”
叶文愣了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的书包——早上出门时晴空万里，他根本没带伞。
“我跟唐亦笙共一把。”顾明君突然凑过来，指着唐亦笙手里的格子伞，“你们俩……”
话没说完，就被梵语打断：“我们俩怎么了？”他撑开黑伞，往叶文身边靠了靠，“学神，走不走？再晚食堂的排骨真没了。”
叶文看着那把印着小熊贴纸的黑伞，又看了看梵语眼里的促狭，犹豫了半秒，还是点了点头：“走。”
四人分两拨冲进雨里。唐亦笙的格子伞不算大，顾明君故意往他身边挤，半个肩膀都蹭到唐亦笙胳膊上，被唐亦笙无奈地推开：“站好。”
梵语的黑伞倒是宽敞，足够容下两个人。他故意把伞往叶文那边多倾斜了些，自己的左肩很快被雨水打湿，深色的校服晕开一片深色。叶文注意到了，往他身边挪了挪：“伞歪了。”
“没事。”梵语低头看他，雨水打湿了叶文的刘海，几缕软发贴在额角，显得比平时柔和了些，“学神可不能淋雨，淋感冒了谁给我们讲题？”
叶文的耳尖在雨雾里泛着红，没接话，只是抬手把伞柄往梵语那边推了推，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却没再往旁边躲。
雨太大，路面积起了浅浅的水洼。梵语走在外侧，故意把叶文往里面带，自己的裤脚很快溅上了泥点。叶文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左肩，突然停下脚步：“换个方向吧。”
“不用。”梵语拽着他往前走，“这点雨算什么？想当年我在雨里踢足球，浑身湿透了还能进三个球。”
叶文没说话，却悄悄调整了握伞的姿势，让伞沿更偏向梵语那边。两人的胳膊偶尔碰到一起，隔着湿漉漉的校服布料，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像在雨里藏了个小小的暖炉。
食堂里挤满了避雨的学生，梵语眼疾手快地占了个角落的位置，让叶文先坐着，自己冲去打饭。等他端着托盘回来时，手里多了两碗热汤：“刚打的姜汤，驱驱寒。”
叶文看着那碗飘着姜丝的汤，眉头微蹙——他最不喜欢姜的味道。梵语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把自己碗里的姜丝挑出来大半，倒进自己碗里：“喝吧，免得感冒。”
叶文低头吹了吹汤面，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也模糊了他微微泛红的眼眶。他小口抿着汤，辛辣的味道里居然尝出了点甜味，抬头时正好对上梵语的目光，对方正咧着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笑什么？”叶文的声音有点闷。
“学神喝姜汤的样子，像只被逼着吃药的小猫。”梵语挑眉，把刚打回来的糖醋排骨往他碗里拨了大半，“多吃点，补补。”
叶文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排骨，又看了看梵语被雨水打湿的左肩，突然把排骨拨了回去一半：“你也吃。”
两人正推让着，顾明君和唐亦笙端着餐盘走过来。顾明君的头发湿了大半，贴在脸上像只落汤鸡：“这雨也太大了，我的新鞋都湿透了！”
“谁让你非要踩水洼。”唐亦笙拿出纸巾，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顾明君瞥见叶文碗里的排骨，眼睛一亮：“学神，分我两块呗？”
叶文刚想点头，梵语就把餐盘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想吃自己打去，这是我给学神的。”
“小气鬼！”顾明君撇撇嘴，却被唐亦笙塞了块鸡腿，瞬间眉开眼笑。
吃完饭往教学楼走时，雨势丝毫未减。梵语刚撑开伞，就发现叶文正盯着他的左肩看，眼神里带着点犹豫。“怎么了？”他故意晃了晃伞柄。
叶文咬了咬下唇，突然说：“你的衣服……湿了。”
“没事，”梵语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回去换件就行。”
叶文没说话，只是在过马路时，悄悄往梵语身边又靠了靠，几乎要贴上他的胳膊。伞下的空间突然变得狭小，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梵语的白T恤被雨水打湿，透出淡淡的皂角香；叶文的校服上则带着点洗衣液的清冽，混在雨气里，意外地好闻。
走到教学楼下的屋檐下，梵语收伞时，伞骨不小心碰到叶文的胳膊。叶文“嘶”地吸了口凉气，撸起袖子看了看，手肘处红了一小块，大概是刚才被伞骨撞到了。
“怎么回事？”梵语赶紧凑过去看，眉头瞬间皱起来，“撞疼了？”
“没事。”叶文把袖子放下来，遮住那块红印，“一点小伤。”
梵语却不依不饶，拉着他往医务室走：“不行，得去看看，万一撞肿了怎么办？”
“真的不用……”叶文想挣开，却被梵语拽得更紧。他的手很暖，掌心的温度透过湿漉漉的校服布料传过来，烫得叶文的心跳都乱了节拍。
顾明君看着两人拉拉扯扯的背影，捅了捅唐亦笙：“你说他们俩是不是有点奇怪？”
唐亦笙望着雨幕里相携走远的身影，嘴角弯了弯：“挺好的。”
医务室的校医不在，只有个值班的学姐。她给了瓶红花油，让叶文自己擦。梵语抢过来，拧开盖子就往叶文胳膊上倒：“我帮你。”
清凉的药油触碰到皮肤，叶文忍不住缩了缩胳膊。梵语的手指带着薄茧，轻轻揉着那块红印，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点说不出的温柔。
“疼吗？”梵语的声音放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
叶文摇摇头，目光落在梵语被雨水打湿的锁骨上，那里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水光，看得他心跳漏了一拍。他赶紧移开视线，盯着窗外的雨帘，声音有点哑：“你的衣服……也该换换了。”
“不急。”梵语帮他揉完，把红花油盖好塞进他手里，“拿着，万一晚上疼了再擦点。”
叶文“嗯”了一声，手指攥着药瓶，掌心沁出了细汗。
回到教室时，雨还在下。梵语把湿校服脱下来，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后背洇着片深色的水痕。叶文看着那片水痕，从书包里拿出包新的纸巾递过去：“擦擦吧。”
梵语接过来，故意往他面前凑了凑，T恤上的皂角香混着雨水的潮气扑面而来：“学神这是关心我？”
叶文的脸“腾”地红了，转回头假装看书，耳朵却红得像被雨雾染过。梵语看着他发红的耳根，突然觉得这雨天也没那么讨厌。至少，能和学神共撑一把伞，能看他脸红的样子，能把那些藏在雨幕里的小心思，悄悄藏进心底，像藏起一颗被雨水洗过的糖，甜得清清爽爽。
放学时雨终于停了，夕阳从云缝里钻出来，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顾明君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跟唐亦笙讨论晚上吃什么，梵语和叶文走在后面，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要叠在一起。
“明天可能还会下雨。”叶文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梵语愣了愣，随即笑了：“那我明天多带把伞。”
叶文没说话，只是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像雨后初晴的天空，悄悄绽开了一抹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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