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像根被拉长的橡皮筋，终于在第九节课的末尾绷断。教室里的人如潮水般退去，桌椅摩擦地面的声响、书包拉链的哗啦声、走廊里的笑闹声混在一起，很快又被空旷吞噬。
梵语把最后一本物理练习册塞进书包，动作稍重，书角撞在金属框上，发出“哐当”一声。他抬头揉了揉脖子，视线越过稀疏的人影，落在斜前方的座位——叶文还坐在那里，台灯的光晕像块暖黄的绒布，轻轻裹着他低垂的侧脸，连落在练习册上的睫毛都看得清根根分明。
“学神，还不走？”梵语拎着书包晃过去，故意把椅子往叶文旁边一拽，金属腿在瓷砖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想留到熄灯当校园传说啊？”
叶文握着笔的手指顿了顿，墨色的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黑点。他没抬头，声音却透过台灯的光晕漫过来，比平时沉了些：“还有两道题没解完。”
梵语凑过去看他的练习册，密密麻麻的公式排得整整齐齐，连等号都画得笔直。他的指尖痒了痒，想戳戳其中一个复杂的积分符号，刚碰到纸页，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按住了——叶文的掌心带着薄汗，不轻不重地覆在他手背上，指腹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像团暖烘烘的小火焰。
“别闹。”叶文终于抬眼，浅褐色的瞳孔在灯光下亮得惊人，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他的拇指不经意地蹭过梵语的指节，带着点微麻的痒，让梵语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谁闹了。”梵语挣开手，指尖却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他索性往椅背上一靠，故意把腿往叶文那边伸了伸，膝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小腿，“我这是关心你，再不走宿管阿姨该拿着手电筒来逮人了。”
叶文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视线落回练习册，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速度却明显慢了。台灯的光落在他纤长的手指上，骨节分明，连握笔的姿势都透着股克制的认真。梵语盯着那双手看了会儿，突然想起上周在浴室，这双手慌得连瓶子都抓不稳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看什么？”叶文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梵语猛地回神，撞进对方带着探究的目光里，像被抓包的小偷，耳尖瞬间发烫：“没、没看什么！”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更长的响，“我去趟厕所！”
转身时书包带甩得太急，差点勾倒旁边的垃圾桶。梵语踉跄了一下，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笑，回头时却见叶文已经重新低下头，只是耳根悄悄泛了点红，像被台灯的光烫过。
走廊里的灯已经灭了大半，只剩应急灯在拐角投下幽绿的光。梵语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站了会儿，看着自己有点发红的耳根，用冷水拍了拍脸，冰凉的触感让心跳稍微稳了些。他对着镜子里的人撇撇嘴，心里暗骂了句“没出息”，转身往教室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颗柠檬糖，塑料糖纸在指尖被捏得发皱。
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见叶文站在他的座位旁，手里拿着件黑色的连帽衫——是梵语早上穿来、后来热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的。布料上还留着点淡淡的皂角香，是他惯用的那款洗衣液。
“穿上。”叶文把衣服递过来，声音没什么起伏，眼神却很认真，像在叮嘱一件重要的事，“晚上风大，别着凉。”
梵语的指尖碰到布料时，莫名顿了顿。连帽衫的领口还带着点他自己的体温，被叶文的手捂得温热。他抬头看了眼叶文，对方的目光坦然，甚至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让他突然说不出调侃的话，只能乖乖接过来：“谢了啊。”
“嗯。”叶文应了一声，转身拿起自己的书包。黑色的双肩包带勒在他肩上，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线条，“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时，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晚风卷着桂花的甜香扑面而来，梵语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才想起自己还没穿外套。他低头把连帽衫套上，袖子有点长，盖住了半只手，指尖在袖口蹭了蹭，触到一片柔软的布料——是叶文刚才捏过的地方。
“你刚才那两道题，难吗？”梵语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石子在地上滚出老远，又被他追上去再踢一脚。
“还好。”叶文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浸了凉水的冰块，“最后一道的辅助线需要绕两次，不过思路对了就不难。”他顿了顿，侧头看了梵语一眼，“你应该能解出来，上次类似的题型，你思路比我快。”
“那是，”梵语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耳朵却悄悄红了，“不过步骤没你写得好看，老师总说我卷面像被狗啃过。”
叶文没接话，只是在路过篮球场时，突然停下脚步。月光把篮球架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个沉默的巨人。他看着空荡荡的球场，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期待：“要不要打会儿？”
梵语愣了愣，借着路灯的光看了眼叶文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平时总是抿着的嘴角微微上扬，像藏了点没说出口的雀跃。
“来就来，谁怕谁？”梵语把书包往场边的台阶上一扔，活动了下手腕，“不过没灯，输了可别赖账。”
“不会。”叶文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点笑意，转身往球场边的器材室走。他的步伐比平时快了些，像是真的期待这场黑夜篮球赛。
梵语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今晚的叶文有点不一样。好像……没那么清冷了，连走路的样子都带了点烟火气。他挠了挠头，跟上去时，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器材室的门没锁，叶文熟门熟路地摸出个篮球，黑色的球身在月光下泛着暗光。“拍两下试试。”他把球扔给梵语，抛物线又稳又准，正好落在梵语怀里。
梵语掂了掂球，突然加速往篮筐冲，运球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响。他本想做个花哨的转身，却在靠近篮筐时被一道影子拦住——叶文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前，胳膊横在他胸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犯规了啊学神！”梵语的后背撞上对方的胸膛，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渗过来，连带着叶文的呼吸都落在他颈窝，带着点清冽的洗衣液味道。他的后颈瞬间泛起一层薄红，挣扎着想转身，却被叶文圈得更紧。
“没犯规。”叶文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刻意的慵懒，和平时清冷的样子判若两人，“这叫合理防守。”他说话时，下巴几乎要碰到梵语的发顶，狼尾的碎发扫过他的手腕，带来一阵微痒的麻。
梵语被他圈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心跳——比自己的慢半拍，却沉稳得像擂鼓，一下下敲在他的脊椎上，震得他呼吸都乱了。手里的球“啪嗒”掉在地上，顺着斜坡滚出老远。
叶文松开手时，指尖故意在他腰侧蹭了蹭。梵语像被烫到似的往前跳了半步，转身时正好对上叶文的目光。对方的眼底盛着月光，亮得惊人，嘴角还带着点没散去的笑意，看得他突然有点慌，连捡球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怎么了？”叶文往前走了半步，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些。他的身高比梵语稍高，微微低头时，视线能轻易落在梵语泛红的耳尖上。
“没、没事！”梵语抓起地上的球就往篮筐扔，力道太猛，球砸在篮板上，弹回来正好砸在他额头上，“操！”
叶文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连帽衫渗进来：“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梵语捂着额头往后退，却没躲开他的手。叶文的拇指轻轻蹭过他被砸中的地方，动作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有点红。”叶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回去用冰袋敷敷。”
“知道了，妈。”梵语翻了个白眼，却没挣开他的手。直到额头的麻意散去，才拍开叶文的胳膊，捡起球往器材室走，“不打了，再打下去我得被自己砸成脑震荡。”
叶文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却没再逗他，只是默默跟在后面，把篮球放回器材室。
走到宿舍楼下的岔路口时，路灯突然闪烁了两下，像是接触不良。叶文在光晕重新稳定时，突然开口：“明天早上，我在楼下等你。”
梵语正低头踢着一块凸起的地砖，闻言猛地抬头：“啊？等我干嘛？”
“一起去吃早饭。”叶文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视线却落在他被月光照亮的侧脸，“食堂新出了灌汤包，六点半刚出锅，去晚了就没了。”
梵语看着他眼里藏不住的认真，突然想起刚才在球场被他圈在怀里的触感，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别开视线，假装踢石子：“行吧，不过我起不来床可不怪我。”
“我会叫你。”叶文的声音里带了点笃定，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耍赖。
梵语的耳尖又红了，没再反驳，只是挥了挥手：“走了。”
“嗯。”叶文看着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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