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棠盯着手机屏幕，那条短信像一条毒蛇盘踞在她的视线里。"你逃不掉的，时间会找到你。"短短十个字，却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窗外的槐树苗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明明没有风。

"小棠？"父亲的声音从书房传来，"你没事吧？我听到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没、没事！"她慌忙把手机塞进口袋，弯腰捡起相机。指尖触碰到相机冰凉的金属外壳时，她条件反射般地缩了一下，仿佛那是个烫手的烙铁。

相机屏幕依然黑着，无论她怎么按开机键都没有反应。周小棠把它放在书桌上，用纸巾包住，好像这样就能隔绝那种诡异的感觉。她再次翻开日记本，那张合影静静地躺在扉页，背面的字迹已经干了，但墨水的光泽在阳光下依然新鲜得刺眼。

"当槐花再开时，时间会给你答案。"

她盯着这行字，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不是未来的自己写给现在的提示，而是现在的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时间不是线性的，而是像莫比乌斯环一样首尾相连。

"不，这不可能......"周小棠摇着头，却无法抑制脑海中涌现的记忆碎片——她确实曾经在某时某地，用这支钢笔写下过这行字。钢笔是陈默送给她的，笔尖沾着红棉镇钟楼里的那种特殊墨水。

书房的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她猛地合上日记本。父亲站在门口，眼镜片后的目光探究地落在她身上。

"你脸色很差。"父亲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喝点热水。"

"谢谢爸。"她接过杯子，温热传递到掌心，却驱散不了那股寒意。

父亲的目光扫过书桌，在看到那个被纸巾包裹的相机时停顿了一下。"这是你爷爷的老相机？我记得已经坏了很久了。"

"嗯......我找出来想试试能不能修好。"她低头喝水，避开父亲的目光。

"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父亲在她床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从上周开始就这样。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

周小棠摇摇头，突然注意到父亲右手无名指上的那道伤疤——形状像一个微型的齿轮。她从未注意过这个细节，但现在，这个发现让她喉咙发紧。

"爸，你的手......"

父亲下意识地摸了摸那道疤："老伤了，修车时不小心被齿轮划的。"他笑了笑，"那时候你才五岁，哭得比我还厉害。"

她盯着那道疤，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五岁那年，父亲确实消失过整整三天，回来时手上缠着绷带。母亲说他是去参加学术会议时出了小车祸，但此刻周小棠突然不确定了——那道疤的纹路，和红棉镇钟楼里那些巨大齿轮的齿痕一模一样。

"对了，"父亲突然话锋一转，"你昨天去城西做什么？"

周小棠的手指猛地收紧，杯子里的水晃了出来，溅在她的睡裙上。"你怎么知道我去城西了？"

"哦，我......"父亲推了推眼镜，"你妈说你出门很久，我猜的。那边新开了家书店不是吗？"

她盯着父亲镜片上反射的自己的倒影，突然感到一阵陌生。父亲从不关心她去了哪家书店，而且城西根本没有新开的书店——那里只有一片正在拆迁的老城区，和通往红棉镇的那条废弃公路。

"我去见了同学。"她放下杯子，声音比想象中平静，"讨论暑假作业。"

父亲点点头，但目光依然停留在她脸上，似乎在寻找什么破绽。这种审视的目光让周小棠感到不适，她借口换衣服，父亲才起身离开。

门关上后，周小棠立刻扑向书桌，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那里放着她从小到大的相册。她飞快地翻到五岁那年的部分——父亲缺席了她的生日派对，照片里只有她和母亲，背景是家里的客厅。而在其中一张照片的角落里，她发现了一个模糊的细节：茶几上放着一个熟悉的铜制怀表，表盖上刻着齿轮花纹。

那是陈默的怀表。

周小棠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继续翻找，在相册最后一页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父亲的字迹："实验第47次失败，时间锚点依然不稳定。小棠必须远离钟楼。"

纸条背面画着一个复杂的机械结构图，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齿轮，周围环绕着十二个小齿轮，组成了一个钟表的形状。图纸下方标注着日期——2008年5月12日，她五岁生日的前一天。

"这是什么......"周小棠的手指颤抖着。父亲从未提起过任何关于"实验"或"钟楼"的事。但更让她恐惧的是，这张图纸上的齿轮排列，和红棉镇钟楼里的结构完全一致。

窗外传来一阵沙沙声。周小棠抬头看去，那棵槐树苗的嫩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变大，枝头甚至冒出了细小的花苞。这不可能——槐树通常要到初夏才会开花，而现在才四月初。

她走到窗前，突然注意到树下的泥土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周小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下楼看看。

厨房里，母亲正在准备午餐，砧板上传来有节奏的切菜声。父亲的书房门关着，里面传出低沉的说话声，像是在打电话。周小棠轻手轻脚地穿过客厅，来到院子里。

槐树苗比她早上看到时高了至少十厘米，嫩绿的花苞已经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白色的花瓣。而在树根处的泥土里，半埋着一个金属物体——那是一个小小的铜制齿轮，和她手腕上曾经出现过的印记一模一样。

周小棠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挖出那个齿轮。就在她的手指碰到金属的一瞬间，一阵尖锐的疼痛从指尖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她倒吸一口冷气，齿轮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血珠从她的指尖渗出，滴在齿轮上，立刻被吸收了，就像水滴落在烧红的铁块上。齿轮开始微微震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咔嗒"声，就像钟表走动的声音。

"小棠？"

母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小棠慌忙把齿轮塞进口袋，站起身时差点被槐树苗的树枝绊倒——那些树枝不知何时已经伸展到了她脚边。

"你在院子里干什么？"母亲站在后门处，手里还拿着菜刀。

"我......"周小棠把手藏在身后，"看看这棵树，它长得真快。"

母亲的目光落在槐树上，眉头微皱："确实，你爸昨天才种的，今天就......"她的话突然停住，眼睛睁大了，"那是花苞吗？"

周小棠点点头，同时感到口袋里的齿轮开始发烫，温度透过布料灼烧着她的皮肤。她必须回房间弄清楚这一切。

"妈，我有点头疼，想再躺会儿。"

母亲担忧地看着她："你脸色很苍白，要不要量量体温？"

"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她快步走回屋内，经过书房时，听到父亲压低了声音说："她已经开始察觉了......必须加快进度......"

周小棠的心跳加速，她轻手轻脚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齿轮时，她的指尖已经被烫出了一个小水泡。

齿轮在她掌心颤动，表面的铜锈正在剥落，露出下面崭新的金属光泽。更奇怪的是，齿轮中央渐渐浮现出一个数字——"7"。

"这是什么意思......"周小棠喃喃自语，突然听到书桌上传来"咔"的一声。她转头看去，那个被纸巾包裹的老相机竟然自己启动了，屏幕亮着，显示着一张新的照片。

照片里是她的房间，但从角度判断，拍摄者应该是站在衣柜前。而照片中的床上，正坐着一个人——是她自己，低头看着手中的什么东西，表情惊恐。

周小棠感到一阵眩晕，因为此刻的她正站在书桌前，而床上空无一人。照片里的"她"穿着今天早上的睡衣，头发凌乱，和她现在的样子完全一致。

相机屏幕闪烁了一下，照片变了。这次是一个俯拍角度，显示"她"正抬头看向镜头，嘴巴微张，像是在说什么。周小棠凑近屏幕，试图辨认那个口型。

就在这时，照片里的"她"突然伸出手，穿过屏幕抓住了周小棠的手腕！

"啊！"周小棠惊叫一声，猛地后退，相机掉在地上。但那只苍白的手依然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一个身影正从相机屏幕里爬出来——是另一个她自己，眼睛漆黑如墨，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终于找到你了，"那个"周小棠"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回声，"时间到了，该回去了。"

周小棠拼命挣扎，但对方的力量大得惊人。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房间的墙壁开始扭曲，书桌、床、窗户都像融化的蜡一样流动起来。只有那棵窗外的槐树依然清晰，而且正在疯狂生长，转眼间已经长到二层楼高，白色的槐花盛开如雪。

"不！放开我！"周小棠用尽全力踢向那个"自己"，对方吃痛松手，她趁机冲向门口。但门把手纹丝不动，像是被焊死了一样。

"没用的，"那个"周小棠"慢慢逼近，声音里带着怜悯，"你属于那里，就像我属于这里。我们只是交换了位置。"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对方抬起手，掌心有一个和她父亲手上一样的齿轮疤痕，"当槐花完全盛开时，时间会重置。这次轮到你了。"

窗外，槐树的花苞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绽放，浓郁的花香充满了房间。周小棠感到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的画面是那个"自己"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

"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父亲。他骗了你，关于红棉镇，关于时间，关于......你自己。"

黑暗吞噬了她的意识，在彻底陷入昏迷前，周小棠感到口袋里的齿轮变得滚烫，那个数字"7"烙进了她的皮肤，像是一个倒计时。

而在遥远的红棉镇，钟楼的齿轮突然开始转动，指针逆时针旋转，停在了一个特定的时刻——五点四十七分，周小棠第一次踏入这个小镇的时间。

第21章:时间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