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指尖触碰到黑色种子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指间窜向脊椎。

他低头，发现种子外壳正在剥落，露出里面包裹的东西——不是糖纸，而是一枚微型芯片，表面刻着"717"的编号。芯片在阳光下闪烁了一下，随即化作液态金属，顺着他的指缝渗入皮肤。

咔哒。

一声轻响，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

沈砚的机械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枚微型投影装置。蓝光射出，在空中形成全息图像——那是红棉镇的鸟瞰图，但视角不是从地面，而是从高空俯瞰。

这不是地图。

这是监控画面。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图像放大，显示出钟楼废墟的细节：每一块砖石、每一处焦痕都被精确标注，甚至连土壤中的微生物分布都被完整记录。而更可怕的是，画面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计时器，数字正在跳动：

00:47:32

00:47:31

00:47:30

"什么......"沈砚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猛地抬头，看向天空——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片薄云。但视网膜上的画面却在不断放大，穿透云层，继续向上，直到显示出地球轨道上的某个银色光点。

红棉卫星。

它还在那里，而且正在调整轨道，准备释放最后的孢子云。

"不可能......"沈砚后退一步，却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发现是一截断裂的傀儡线——实验体-∞留下的银色细丝，此刻正像活物般扭动，尖端刺入他的鞋底，顺着脚踝向上攀爬。

剧痛袭来。

沈砚的视野再次分裂：左眼看到现实世界的废墟，右眼却同步着卫星的监控视角——他看到自己站在废墟中央，胸口"LIL"的伤疤正在渗血，而血液不是红色，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银。

"记忆重构......尚未完成......"一个机械化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芯片。是那枚渗入他体内的芯片在说话。

沈砚跪倒在地，机械右手不受控制地插入泥土。掌心裂开的缝隙中伸出无数细小的金属触须，像根系般扎入地下。他感到某种庞大的数据流正通过这些"根系"涌入他的意识——不是记忆，而是指令。

指令编号：717

执行目标：红棉孢子云释放程序

倒计时：00:43:21

"不......"沈砚咬紧牙关，试图抵抗数据流的入侵。但芯片已经和他的神经系统融合，每一条指令都像电流般灼烧着他的大脑。

就在这时，胸口的"LIL"伤疤突然灼烧般疼痛。血液渗出的速度加快，在地面形成一小滩银色液体。液体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李萌萌的脸，年幼的她正将什么东西塞进乳牙里，不是糖纸，而是——

一枚更小的芯片。

画面闪烁了一下，切换成另一个场景：火灾当天的教室，年幼的沈砚站在窗边，手里握着打火机。但镜头拉远，窗外站着的不只是实验体-∞，还有另一个身影——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手里拿着控制终端，屏幕上显示着"717号指令已启动"。

"母亲......"沈砚的喉咙里挤出这个词。

芯片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警告！记忆污染检测！

强制清除程序启动！

剧痛如潮水般淹没了他。沈砚的机械右手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咙，金属手指收紧，几乎要捏碎气管。他的左眼视野开始闪烁，不断弹出错误提示：

记忆文件损坏

正在修复......

修复失败

启动备用方案

废墟突然震动起来。地面裂开无数缝隙，红棉树的根系从地下抽出，像垂死的蛇般疯狂扭动。沈砚挣扎着看向四周，发现那些新长出的嫩苗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枯萎，叶片上的名字一个接一个消失。

而更可怕的是，钟楼废墟的阴影里，那半截卡着糖纸的齿轮突然加速旋转。焦黑的糖纸被绞碎，金色粉尘在空气中组成一行字：

"717号指令不可逆"

沈砚的机械右手突然松开他的喉咙，转而插入自己的胸口，指尖刺入"LIL"的伤疤，试图挖出那块皮肤。鲜血喷涌而出，但流出的不是红色，而是银色的纳米机械群——它们在空中汇聚，形成一根新的傀儡线，朝他的眉心刺来。

就在线尖即将刺入的瞬间，一道黑影闪过。

傀儡线被斩断。

沈砚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面前——是李萌萌，或者说，是她的全息投影。她的身体由无数金色粉尘构成，手里握着一把光刃，刃身上刻着"LIL"。

"记住......"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芯片的缺口......在717的'7'上......"

投影闪烁了一下，消散在风中。

沈砚低头看向自己的机械右手。掌心裂开的缝隙里，那枚芯片正在发光，编号"717"清晰可见。他死死盯着那个数字，突然发现第二个"7"的笔画上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痕——那是二十年前，李萌萌用乳牙磕出的缺口。

"缺口......"他嘶哑地喃喃。

倒计时仍在继续：

00:21:47

00:21:46

00:21:45

沈砚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机械右手的指尖对准芯片缺口，狠狠刺入。

一阵刺眼的蓝光爆发。

所有声音突然静止。

沈砚感到自己正在坠落，穿过无数记忆碎片：火灾当天的教室、李萌萌塞给他的乳牙、母亲实验室里的控制终端、实验体-∞的银色傀儡线......最后，他坠入一片纯白的空间，面前悬浮着两个选择：

接受指令，成为红棉卫星的执行终端

或

启动自毁程序，永久终止717号指令

沈砚没有犹豫。

他伸手触碰了第二个选项。

现实世界中，机械右手突然爆裂。金属碎片四散飞溅，露出里面被芯片控制的神经接口。胸口的"LIL"伤疤迸发出耀眼的金光，血液中的纳米机械群纷纷坠落，像死去的昆虫般失去活性。

天空中的红棉卫星突然偏离轨道。监控画面显示，它的孢子舱门已经打开，但释放的不是孢子云，而是某种黑色粉末——那是所有实验数据的物理载体，正在大气层中燃烧殆尽。

倒计时停在：

00:00:07

永远地停在了这个数字上。

沈砚瘫倒在废墟上，呼吸急促。他的机械右手完全损毁，但胸口的伤疤不再流血，"LIL"的字样变得更加清晰，像是终于被真正唤醒的印记。

远处，最后一株嫩苗的叶片上，"沈砚"的名字缓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出现的字：

"指令终止，记忆解放"

风吹过废墟，带走了最后一丝金属气息。沈砚艰难地爬起，看向自己的断腕——那里不再有机械结构，而是长出了新生的血肉。

他蹒跚着走向镇外，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身后，那半截齿轮终于停止了转动，焦黑的糖纸残片在风中飘起，又轻轻落下。

而在更远的地平线上，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某个不起眼的小土堆上——那里埋着李萌萌的乳牙，和那枚带着缺口的芯片。

阳光中，一缕轻烟从土堆升起，消散在蓝天里。

像某个孩子终于释怀的叹息。

第21章:傀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