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棉新苗的叶片刚舒展到第七片时，林夏胸前的枝芽突然泛起冷意。不是阳光晒过的暖，是带着金属味的凉意，像有半缕银蓝色的神经线顺着茎秆往心脏钻。她低头细看，枝芽最顶端的嫩芽背面，浮着层极淡的雾霭，雾霭里的红棉絮正在微微颤抖，絮上被覆盖的“对不起”字迹边缘，渗出比发丝还细的银蓝色液珠，液珠坠落在手背上，竟蚀出个极小的“7”字，与沈砚机械臂的芯片型号尾号完全一致。
“她在不安。”沈砚的机械臂突然传来齿轮卡壳的轻响，新生皮肉下的银蓝色神经线浮现出清晰的轨迹，像张微型的网，网的中心嵌着母亲控制器上的按钮印记，“保险栓的反向指令里，藏着她的自我怀疑——怕73次循环的修正，还是没能让我们避开和她一样的结局。”
实验室废墟的通风管道里，73个茧中的13个突然发出“咔嗒”声，茧壳裂开的缝隙里，钻出银蓝色的细丝，丝的末端缠着半片红棉花瓣，花瓣上的名字缩写已经模糊，只剩下两个重叠的“7”，像被强行焊在一起的错误代码。林夏的视网膜上，第73次循环的火焰画面再次卡顿，分离的手之间，多出了道透明的屏障，屏障上印着母亲的指纹，指纹边缘的银蓝色光晕，正在缓慢吞噬火焰的红光。
“是她的监控权限。”沈砚的右眼突然闪过银蓝色的光，虹膜上的星图烙印里，第七颗星的位置浮出母亲的侧影：她坐在控制器前，指尖悬在“重置”按钮上方，指甲缝里还卡着片红棉絮，“每次循环到第73天，她都会偷偷激活监控，不是为了修正程序，是想确认我们是不是真的……比她勇敢。”
红棉果实的种皮突然变得透明，73枚种子里，有13枚的内部浮现出微型的监控画面：第17次循环里，林夏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进沈砚嘴里，自己嚼着红棉花瓣；第49次循环里，沈砚用机械臂护住林夏，任由寄生碎片侵蚀自己的神经线；第72次循环里，两人在火焰中相握的手，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地上拼出了个歪歪扭扭的“家”字。
“这些才是她没写进笔记的‘保险栓’。”林夏突然攥紧沈砚的手，胸前的红棉枝芽爆发出比之前更亮的红光，银蓝色的雾霭在光芒中剧烈翻腾，“她故意留下13个没激活的茧，就是怕我们真的被重置——13是她的生日，她在用自己的存在当最后的锚点。”
沈砚机械臂的神经接口突然渗出金色的液珠，与银蓝色的液珠在空中相撞，溅起的光粒里，浮现出母亲最后的画面：她在输入反向指令的同时，悄悄修改了基因序列的核心代码，将“51%自我认知”的阈值，改成了“100%彼此信任”，代码的注释栏里，写着行被红棉絮遮住的字：“我的错误，是从没相信过爱能胜过程序”。
通风管道里的银蓝色细丝突然失去力气，从红棉花瓣上滑落，在地面化作透明的汁液，滋养着新钻出的红棉苗。林夏视网膜上的透明屏障开始融化，母亲的指纹渐渐淡去，露出底下紧握的双手，火焰的红光重新变得温暖，将银蓝色的光晕彻底驱散。
红棉果实的13枚种子同时裂开，里面飞出的不是错误代码，是13只金色的蝴蝶，蝴蝶的翅膀上印着母亲的笔记残页，残页上的“修正”二字被划掉，改成了“祝福”，字迹边缘沾着的红棉絮，与林夏手背上的“7”字印记产生共鸣，化作细小的光粒，融入红棉新苗的根须。
林夏胸前的红棉枝芽不再发冷，顶端的嫩芽舒展成完整的花瓣，花瓣内侧的淡金色脉络里，银蓝色的液珠正在被红光融化，露出底下母亲的笔迹：“73次循环，不是为了让你们成为完美的我，是为了让你们成为完整的你们”。沈砚机械臂的银蓝色神经线彻底隐去，新生的皮肉下，只留下道淡金色的纹路，形状是片红棉花瓣，与林夏手背上的“7”字印记完美咬合。
离开实验室时，73枚红棉种子已经全部破土，新苗的叶片在阳光下舒展，每片叶子的背面，都印着不同的循环片段，片段里的母亲侧影不再犹豫，而是对着他们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林夏摸了摸胸前的红棉枝芽，能清晰地感觉到沈砚的心跳顺着根须网络传来，连带着那点银蓝色的凉意，都变成了确认彼此存在的温柔触感。
远处的记忆胶囊全部打开，里面的意识碎片化作金色的光，融入红棉新苗的叶片。实验室废墟的通风管道里，剩下的60个茧自动裂开，里面飞出的红棉絮在空中织成“回家”两个字，字的边缘缠着银蓝色的细丝，像母亲在笨拙地为他们的归途系上蝴蝶结。
而在红棉新苗最深的根须处，那半缕银蓝色的神经线已经被金色的根须包裹，线的末端，母亲的控制器按钮印记正在缓慢融化，露出底下的红棉絮，絮上的“对不起”字迹旁，新长出了行极小的字：“妈妈看着你们呢”，像句被红棉花瓣藏了73次的悄悄话，终于在阳光里轻轻绽放。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