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雨晴睁开眼,发现身旁的位置空着。床单上还残留着体温,厨房传来煎蛋的滋滋声。她披上睡袍走向厨房,看到陈志远站在炉灶前,身上系着她那条粉色围裙——滑稽地紧绷在他高大的身躯上。
"你醒了?"他转头微笑,"早餐马上好。"
雨晴愣在原地。这是陈志远生病前常说的话,自从确诊后,他就再没下过厨。她注意到他动作流畅,不再有之前的迟疑和颤抖,仿佛回到了半年前的状态。
"你感觉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问。
"很好。"陈志远把煎蛋翻了个面,"昨晚做了个很长的梦,醒来后脑子清醒多了。"
雨晴走近,发现他煎的是她最爱的溏心蛋,边缘焦脆,蛋黄微微颤动——这需要精准的火候掌控,是陈志远的拿手菜。
"你...记得怎么做这个了?"
陈志远关火,转身面对她:"我记得很多事情。我们的初遇,蜜月旅行,甚至..."他停顿了一下,"甚至我生病后对你说的那些混账话。"
雨晴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这是第一次,陈志远如此清晰地提及那段黑暗的日子。
"全部想起来了?"
"大部分。"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像一场大雾渐渐散去。"
早餐桌上,陈志远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记忆中的片段,有些连雨晴都模糊了。他记得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她穿的蓝色连衣裙,记得她答辩时紧张到把"被告人"说成"被狗人"的糗事,甚至记得她每次生理期都爱吃的那家甜品店的提拉米苏。
"但有些事还是模糊的。"他皱眉,"比如在美国治疗的具体过程,还有..."
"没关系。"雨晴握住他的手,"重要的不是记住每一件事,而是记住我们之间的感觉。"
陈志远凝视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这个我记得很清楚。爱你这件事,像是刻在我的灵魂里。"
下午,他们去了医院复查。张主任看着最新的脑部CT,惊讶地推了推眼镜:"肿瘤缩小了将近60%,这简直是...医学奇迹。"
"记忆呢?"雨晴急切地问,"他能完全恢复吗?"
"大脑是很神奇的器官。"张主任谨慎地回答,"从影像上看,受损区域正在自我修复。但记忆的恢复没有固定模式,可能全部回来,也可能永远缺失某些片段。"
回家的路上,陈志远异常沉默。直到走进电梯,他才突然开口:"我忘记的那些事,对你很重要吗?"
雨晴按下楼层按钮:"比如什么事?"
"比如..."他犹豫了一下,"我生病期间对你的伤害。那些冷漠、谎言、推开你的日子。"
电梯门开了,雨晴没有立即回答。她掏出钥匙开门,示意陈志远坐在沙发上,然后从书房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这些是你生病期间的所有医疗记录、检查报告,还有..."她顿了顿,"我写的日记。"
陈志远翻开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记录。雨晴用不同颜色的标签分类:症状变化、用药时间、医生叮嘱...最后一叠是她娟秀的字迹,记录着每一天的煎熬与希望。
"3月15日:志远又加班到凌晨。假装睡着时感觉到他在床边站了很久,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脸,又缩回去了。为什么?"
"4月2日:提出离婚。他拒绝得那么坚决,眼神却像在哀求。到底隐瞒了什么?"
"5月7日:终于知道了真相。这个傻瓜,以为推开我就是爱我?"
陈志远的手微微发抖,一页页翻过这些文字,仿佛在阅读别人的故事。最后,他合上文件夹,眼眶发红:"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雨晴坐到他身边,"那些日子很痛苦,但也是我们故事的一部分。如果你想不起来,我可以一遍遍讲给你听;如果你能记起,我们就一起面对。"
陈志远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我记得在医院的最后一天,看到你趴在ICU外的椅子上睡着了。我当时想,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现在你有了。"雨晴仰头看他,"我们都有了。"
夜幕降临,陈志远在书房整理文件,雨晴在厨房准备晚餐。水龙头的水声、锅铲的碰撞声、书页翻动的声音,交织成最平凡也最珍贵的家庭交响曲。
雨晴偶尔探头看向书房,看到陈志远专注的侧脸,灯光在他轮廓上镀上一层金边。这一幕如此熟悉,又如此崭新——就像他们的爱情,经历了遗忘与重逢,破碎与修复,最终在时光的长河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航道。
她知道,前方的路依然充满未知。肿瘤可能复发,记忆可能再次模糊,但此刻,在这个普通的夜晚,所有的恐惧都暂时退去,只剩下满满的感恩与希望。
陈志远抬头,隔着走廊与她对视,嘴角扬起那个她最熟悉的微笑。无需言语,雨晴知道他想说什么——正如她知道自己的回答一样。
无论时光倒流还是前进,无论记忆留存还是消失,有些爱,一旦开始,就永远不会真正结束。